梅蕭仁白天乏困,到了晚上反而越發精神。

兩張床對放在屋子裡,即便有床幔遮著,聽著對面沉沉的呼吸聲,梅蕭仁始終不適應,輾轉難眠。

不僅是不適應與人同屋,她還在擔心她的學業。進了書院僅僅是入了局,是被困得前程盡毀,還是拼出一條活路,都得靠她一步步去下這盤棋。

她橫豎都覺得自己配不上“國士”二字,卻又不得不把這當做務必爭取的目標。

難吶

梅蕭仁掀了被子下床,披上袍子出了門去。

白天蘇離帶她轉了轉書院,她大致能記住常走的路,今夜卻偏往人少且安靜的地方走。她尋著小徑一路探幽,發現此路通往一出懸崖。

這是個好地方,若是天明,站在這兒就能將山下的風景一覽無餘,縱然夜深,也能毫無遮擋地賞明月高懸,獨摘一席月光。

山風吹得急,梅蕭仁獨立風口,寬袍廣袖在風中招展,顯得形單影隻,有些孤寂。

崖邊有塊大石,她拂去上面的灰塵坐下,單手撐著下巴。她除了替自己的前程擔心,還有些想念葉知和周虎他們。

“夜裡風大”

一陣咳嗽聲伴隨著人聲傳來,梅蕭仁惑然回頭,見一個佝僂的身影拄著柺杖,正顫顫巍巍地朝她走來。

她緩緩站起來看著走來的老者。這個人,她沒曾見過。

“老人家,你是”

老者看了她一眼,隨後便拿著柺杖指了指身後臺階下,“老朽就住那兒,方才見你一個人上來,不放心,畢竟這兒是懸崖,危險。”

他說上幾句話又是一陣咳嗽。

梅蕭仁見老者身子虛弱,於是過去攙扶著他走來坐到大石上。

“你是剛來的學生”老者坐下便問。

梅蕭仁站在一旁,點點頭。

“坐吧,坐下說。”老者和藹一笑。

等她聽話坐下,老者扶著柺杖,轉眼問她道:“可是遇上了什麼難處”

梅蕭仁搖搖頭。她心裡的困境也不能叫難處,畢竟書院又沒刁難她,是她自己要硬著頭皮闖“無人之巔”。

“老朽從前有個學生,他與你一樣,但凡不順心的時候就一個人來這兒,問他因何煩心,他又不說,這叫老朽如何給你們解惑”

梅蕭仁不願與不熟的人談起心事,遂言:“我今天剛來,只是碰巧碰巧走到了這兒。”

“書院多的是路,你怎麼偏偏走了人最少的”老人面帶笑意,臉上縱橫交錯的皺紋更深了,“老朽見過的後生多了去了,你們的心思還想瞞過我老人家的眼睛”

梅蕭仁一笑拱手,“山長大人果然精明。”

老者的眼底閃過些許驚色,笑得越發欣然,“你怎麼識得老朽”

梅蕭仁指了指他手裡的柺杖。其實單憑年紀和衣著,她實難斷出他是誰,但是那柺杖上刻著的“御賜”二字她看見了。一個能得御賜龍頭柺杖的老人,自稱為師,還生著病,不是因生病而歸隱的山長大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