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陸家村的事經政府渠道無法查處結果,後轉交四氏同盟也追查無果。陸家村人的屍體被擊中火化安葬。儘管如此,相關人士依然無法對此事釋懷,所以在選擇墓地一事上,經多方協商,最終選在了四氏同盟總部所在地、也是四氏血脈最密集的地方,安源市。陸家村一百七十八口人最終全部安葬在安源市南山墓地。

南山墓地以前並不是墓地,只是一塊政府規劃用地,後來被用作陸家村人的墓地。只是,這件事本身十分離奇,政府內部高度保密,所以,南山墓地建成後也並不對外開放。所以,安源市本地人都很少有人知道南山墓地安葬的是些什麼人。

左君臨開車帶著陸夏來到南山墓地。

墓地四周以灌木為牆,入口是一扇鏽跡斑駁的大鐵門,門上上了鎖,鎖鏈也生了鏽,看得出來,這扇門很久沒被開啟過。

陸夏扭頭看了看聖王,“怎麼辦?”

“這邊來。”左君臨帶著她走到拐角處,伸手將面前的灌木叢扒開。只見,灌木叢裡面那層鐵絲網,在這個拐角處居然出現一個大洞,剛好夠一個人鑽過去。

左君臨雙手撐著灌木叢,讓陸夏先鑽進去。然後自己後退幾步,一個縱身從近兩米高的灌木叢上跳了進去。

落地後,他理了理有些凌亂的衣服和頭髮,惹來陸夏輕聲悶笑。

“怎麼啦?”左君臨奇怪的看著她。

“沒什麼。”陸夏笑著搖搖頭。聖王就是聖王,儀容儀表什麼時候都是他最在意的。

兩人走出十幾米遠,陸家村人的墓碑漸漸出現在眼前。

陸夏頓住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朝著最近的那個墓碑走去。

第一個出現在她眼前的墓碑上只有一張看起來很端正的照片和“陸忠之墓”四個大字,沒有立碑人,也沒有生死年限。陸忠,住在陸家村村頭的忠二叔。陸夏記得他,忠二叔是個跛子,卻取了個很漂亮賢惠的媳婦兒,村裡沒有不說他福氣好的。

第二個墓碑是陸大勇的,陸大勇是村裡出了名的酒口袋,總喜歡喝酒,還老是喝醉。他老婆為了這個沒少和他鬧,可他還是見酒就喝,遇到誰家叫他喝酒,次次都跑得賊快。

第三個墓碑是陸碧華的,……

……她小時候總是病著,並不常在村裡玩耍,又在六歲的時候就離開了陸家村。她以為她早就忘記陸家村的人了,就算看到本人站在她面前,她也認不出來的。可是,到此時她才知道,她並沒有忘記陸家村的人,只是一個名字就能勾起她所有的記憶。

她慢慢的望墓地深處走,目光一個不漏的從墓碑上掃過。其中居然有幾個墓碑上是空白的,連個名字都沒有。

一路走來,她發現,有的墓碑有照片有名字,有的墓碑只有名字沒有照片,甚至有的墓碑沒有名字也沒有照片。而所有的照片都是從戶籍系統上得來的,大多都是陸家村人年輕時候照的,根本分辨不出誰是誰。她甚至發現其中一個墓碑上貼的是二狗爺爺的照片,可寫得卻是二狗他二爺爺的名字。至於那些沒有照片也沒有名字的,多半都是小孩子。政府根本無從辨認。

這就是生她養她的陸家村人死後的待遇?連一個像樣的墓碑都沒有,她甚至不知道墓地裡面的人是不是和他墓碑上的名字是同一個人。

陸夏痛心疾首,腳步越來越凌亂。

“陸夏?”左君臨看著陸夏越來越蒼白的臉色,隱隱有些擔心,伸手想去拉她,卻被她揮手拒絕。

“爺爺!!”陸夏跌跌撞撞的衝到一個墓碑前,噗通一聲跪在墓碑前。心中翻騰的悲痛終於狂湧而出,她哭喊著抱住面前簡陋的墓碑。

左君臨站在一旁,靜靜的候著。他無法想象陸夏此刻的心情,面對一百多個鄉親、乃至至親的墳墓,她要多強大的內心才能讓自己不崩潰。

他記得小時候她剛到他家的時候,見到什麼都很新奇,可是不管多新奇的玩意兒,她最多就好奇三分鐘,最後的話題總能回到她生活了六年的陸家村,回到疼愛她的爺爺和父母身上。

那時候,他身上的隱憂就像一個隨時會爆炸的定時炸彈,讓他周圍的人時刻提心吊膽。就連他的父親就都敢跟他住在一起,而是建造了一座偌大的城堡式別墅,將他“囚禁”在裡面。麻老則帶領著自己的弟子時刻守護在他身邊,以防他身上的隱憂爆發。

這樣囚牢似的生活一直到陸夏的到來。她和別人不同,她一點都不怕他,成天往他那兒跑,總是沒完沒了的跟他說她以前的生活,說他們家門前有條小溪,村裡的小夥伴時常在裡面抓小魚。說她每次生病,她媽媽總是整夜整夜的守著她,給她講故事。說她還有個妹妹,長得可漂亮了,可她爺爺還是最喜歡她。……

他記得,她那時候說得最多的就是:三叔說,等我長大能保護自己了,就可以回去看我爺爺和我爸媽了。每次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可是,十三年過去了,她再次回到陸家村,見到的卻是滿目荒蕪。現在入眼的又是整個陸家村人的墓地和陸家村人錯亂的墓碑。

陸夏抱著她爺爺的墓碑哭了半天,又爬起來四處亂掃,然後找到她父母的墓碑,又是一陣狂哭。

兩人出門的時候本來就是下午,路上又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陸夏又哭了這麼久,不知不覺天色已經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