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謙將蘇夕瑤這一天和侍妾初見、逃離府邸跑去城東一戶人家之事都悉數稟告給了司馬翎。

司馬翎有些錯愕地放下手中的書籍,他深蹙著眉道:“她才剛入府就如此迫不及待地跑這麼遠的地方,你去查查她去的那戶人家的背景是什麼?背後有什麼來歷?她去尋他有什麼目的?”

落謙雖和蘇夕瑤也就見了兩次面,但他並不覺著像司馬翎一開始的設想那般,破天荒的幫蘇夕瑤嘗試著說情:“王爺還是在擔心王妃的身份嗎?恕屬下直言,王妃性子沉穩、嫻靜看著不似細作的樣子。”

司馬翎心不在焉的拿起書:“看人不可看錶象,誰知道她嫻靜皮囊下究竟藏了什麼見不得人之事,蘇之璋是太子黨的忠實一員,這樁婚事又是皇后提議的,美名是娶妻,實則不就是安插在本王這裡的眼線,這樣的人寧可殺錯也不能放過,先養著再過段時間就可以送她上路了。”

落謙知道蘇夕瑤的身份尷尬,在司馬翎面前也不能對她心存同情之心,便也不再接著說什麼。

就按司馬翎的吩咐,落謙乘著天色未完全暗,帶著人一起去深挖蘇夕瑤和她今日所去宅子全部的底細。

雲煙端著膳房送來的一素一葷的晚膳,推門進來就瞧著她仍坐在妝臺前,一回來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不哭不鬧光是一個人默默的流淚,直到眼淚乾涸再也哭不出來,一雙眼睛和個兔子一樣,佈滿了血絲,臉上還有掛在幹了的淚痕。

雲煙將晚膳輕輕放下,被她那渾身散發的黑暗氣場給震懾到,膽小謹慎開口道:“小姐,膳房將晚膳送來了,還是趁熱吃些吧。”

蘇夕瑤頭也不回的嗓子沙啞道:“我不想吃,撤了吧!”

雲煙想吸引她的注意力:“小姐,多少還是吃些吧,不要熬壞了身子,王府裡一個個拜高踩低的,給您送的吃食也是如此敷衍,您還是該顧著身子才是。”

她紅著眼回眸藉著搖曳的燭火,就看見了雲煙刻意端起向她展示今日她的晚膳,一個堂堂王府女主人的晚膳,竟然如此寒磣,吃的也就和婢女們一個水平了,或許還不如婢女們的。

一盤素菜竟全是發黃發枯了的爛葉片,也就過了過水連炒都未炒一下,而另一盤葷菜竟是個乾巴瘦弱的小雞腿,小到一口就能吃掉的那種,上面的肉顯然也是不太新鮮了,米飯也就給了小半碗,當是餵雞呢。

看著就完全讓人毫無食慾,她原以為早上的稀薄瞧不見什麼米的薄粥已是難得一見的,卻不想是意味著她日後每餐飯食都會是如此的境遇。

她現在想來還真是覺著可笑,當初蘇蔓茵還吵著嚷著想要和她換,想要做這個聽著有面的凌王妃,就她那嬌生慣養、任性胡鬧的性子,她若是瞧見了這兩天蘇夕瑤的境遇,只怕也是再沒了這等念想。

蘇夕瑤看著這兩盤菜,也不知是有人指使還是底下人的拜高踩低見風使舵,像她這樣無寵無權的人反正人人都可以來踩一腳,沒給些腐爛發黴的餿食也算不錯了。

“先撤了吧,明日你從我陪嫁裡的銀錢拿去些,去外面多買些烤餅、易儲存的糕點回來備著,日後只怕是會餐餐如此。”

雲煙也是穩重了許多,方才拿到這晚膳的時候可真想甩手將這些晚膳糊給她們備膳之人的臉上,可心裡總是不斷提醒著蘇夕瑤之前千叮萬囑,只能暫時嚥下這口氣接下膳食。

雲煙將菜嫌棄的一放:“那小姐就這麼縱著她們如此苛待您嗎?在蘇家雖然菜色不豐但都是正常的吃食,這些都是什麼啊!也就能喂喂狗。”

蘇夕瑤站起身來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肩頸,坐久了不覺著,一站起來就覺著渾身上下痠疼得很。

“這也不是縱著,是先隱忍下來欠著賬,等某個時機,這些賬再來清算也是不遲,現在去大吵大鬧不僅落不下什麼好名聲,更是希望我去鬧的小人得志,我就偏不讓她們稱心如意,也就是苦了你跟著我受了委屈。”

僅兩日,在這王府生活的就如此坎坷,原先雲煙對在王府美好的憧憬也算徹底破滅,她也能明白一開始蘇夕瑤為何害怕嫁給權勢貴胄之家,她現如今也僅抱著能安穩度日的想法了。

凌王給蘇夕瑤準備的清婉閣是在王府的東北角落裡,美名說著幽靜實則就似冷宮一般無人問津的破角落,房屋陳舊不說,佈置的也僅是中規中矩,雖然用薰香掩蓋可是仍能聞到一股時隱時現的潮溼腐爛的味道,現在更是連一日三餐吃食都如此的敷衍。

蘇夕瑤別說像個王妃了,就是個普通侍妾應該日子都比她過的更為滋潤。

雲煙感動的搖了搖頭:“雲煙並不覺著委屈,雲煙只是怕小姐受委屈。”

蘇夕瑤拉過與她小小年紀並不符的粗糙雙手:“雲煙,日後的日子也怕是難過得很,今日你隨便應付著吃些,明日去買些吃食吧,還好蘇家顧及顏面給了一份豐厚的陪嫁,還夠我們生活的。”

她鬆開了雲煙,耷拉著個腦袋坐到了床榻上,倚靠著床榻:“我想要一個人靜靜,你早些去安置吧。”

雲煙總覺著不安得很,腦中也不知為何腦補出許多不好的畫面來,假意遵從著退了出去,實則害怕的不敢離開悄悄地蹲在屋外的牆角偷聽著裡面的動靜。

蘇夕瑤從一開始的崩潰到現平靜,最後強迫著讓自己坦然接受現實,她也不明白為何才過了一年半的時間宋家怎麼就面目全非了。

這一年半的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能讓爹孃就這麼棄了祖傳的鋪子和辛苦購置的宅子,她一直試圖想起這一段缺損的記憶,總覺著遺忘了什麼重要的事,可是就算是想破了頭也著實是一點也記不起來。

她躺在床榻上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陳舊發黑的房梁,在繁複無序的思緒中漸漸覺著睏倦,臨近二更天這才放下了一切困頓沉沉地進入了夢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