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常步伐不急不緩,時辰尚早,才卯時一刻左右,按照樊圻的計劃,他只需要在辰時之前趕到目標地點即可。

當然,宋常也不至於此等緊要關頭,還去悠閒地散散步什麼的,只是沒必要急躁,有句老話叫欲速則不達,他宋常沒念過書,但走多了江湖,總會領悟出類似的道理。

自金蛇武館所在的西城區走出,踏過空曠的街道,朝安離武館的方向行去,然而這回宋常的目的地並不是東城區,離平城中除卻東南西北四大城區外,還有一方區域始終保持清淨,那便是佔地極小的中心城區,商人遊客從不涉足,敬而遠之,就連宋常,每每途經之時,都會特意多走幾條街繞過去。

而今日,宋常將犯禁。

犯禁之人,絕大多數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

不消一會兒,一條比走馬街觀花路還要窄上不少的街道出現在視野中,然而街道不寬,卻透出一股威嚴氣勢,這股威勢不知從何而來,或許是來源於有別於其他街道的厚實高牆,和即使在這夜半風雨中,都能透過繁茂樹冠見到的宅邸簷角,亦或是...來源於心中對此方主人的畏懼。

宋常輕輕甩了甩頭,神色一正,凝目四望,不見人影,細細感受一番,確實沒有其他氣機存在。

看來他們還未到。宋常想道,樊圻計劃中,將會有幾名鬼骨協助他完成任務,這幾人都是樊圻的心腹,實力不低,忠誠可信。

而他的任務,則是刺殺一名對離平城、對安離幫都極其重要的人物,之前所做的一切,皆是為此作鋪墊。重傷、而非殺死吳定安,使之無法行動,又不至於直接結束幫戰,然後暴露非親信的鬼骨所在,以其命引誘安離幫其餘核心成員出面,他宋常再逐一襲殺,當這些安離幫眾陷入危險時,吳定安必會求援。

一旦求援,樊圻的目的便達到了。宋常輕輕吐出一口氣,沉下心,悄然立於街道轉角,身形如遁入雨中,毫不顯眼,他微閉雙眼,等待目標出現。

據樊圻給他的資料中顯示,那名重要人物將在辰時經過此地,他不知樊圻是如何將其行蹤打探得如此清楚,只能歸結於鬼骨的能耐,其出行之時,身邊護衛若干,且引走一人後,仍有一名一流高手存在,協助的幾名鬼骨將拖住其餘護衛,而他宋常,必須在一名一流高手的保護下,刺殺目標,然後逃脫。

機會很大,要知道,那人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宋常殺他,只需一瞬。

如果樊圻能親自動手,將有十成把握,可惜棋手高高在上,若是入場,整個棋盤都會被掀翻。

宋常腦袋裡隨意轉著一些念頭,他的心很靜,因為事已至此,容不得他再有其餘想法,只有保持專一心境,才會更利於行動。

時間一息一念流去,東方漸漸泛起魚肚白,穿過漆黑雨幕映著微光。

“宋幫主。”忽然,一道沉悶聲音穿過雨幕傳至耳畔,宋常睜開雙眼,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街道上的雨幕中,立著五道身影,頭戴斗笠身披蓑衣,以他的目力,隱隱可以看見蓑衣之下那一抹白色。

宋常點頭示意,心中瞭然。鬼骨的分級他了解過,為黑白灰三個等級,最高的“黑”僅六位,樊圻便是其中之一,而其派來協助刺殺的心腹手下,自然是“白”。

這五人為首者也點頭作答,不再言語,而是五人散開,悄然隱於街道左右,院牆、樹梢、簷上,各處,如一張網。

...

辰時。

天光大亮。

宋常猛然轉頭,望向長街盡頭。

只見一人持簦匆匆行於暴雨中,衣著樸實,看起來和行人無甚區別,然而那一柄簦,民間一些地方又俗稱傘,以玉為骨,深灰綢布澆桐油作面,邊緣繡有金縷雲紋,尖端還鑲著一顆不知名小珠子,在狂亂雨水襯托下,盡顯剔透瑩潤。

單論這柄長簦,別說平頭百姓,連尋常富商都不見得用得起,即使擁有,恐怕也是當成寶貝小心收藏,而不是真當傘使,宋常目光如電掃去,那人沒有絲毫察覺,仍埋頭前進著。

氣機孱弱,神光黯淡,沒有隱藏實力的跡象,真的是一個普通人。

但宋常知道,他,便是此行的目標。

這方城池中,最大、最高的那個人。

朝廷命官,離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