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翟一擊過後,意圖再進,然而剛擰腰發力,欲踩出一步,那清亮如水的劍身便襲向他腰間勁力激發之處,驟起的危險感讓他汗毛聳立,古月翟前踩的右腳足尖一擺,劃了半圈,斜撤至身右側一尺,同時帶動右拳迴旋下砸,“咚”地一聲悶響,劍身嗡鳴不止,衝勢頓止。

劍身震顫,應覺握劍的手卻穩定如石刻,古月翟再往前踏去,劍才收,而這一步尚未落下,劍又到。

人們只見到一片雪亮的光。

劍光籠身,古月翟只覺壓力驟升,彷彿身處凜冬的霜天寒風中,劍鋒過處,勁勢盡消,每一劍都似刺在了他的軟肋上,萬分難受,前進不得,若不顧劍招強行突入,古月翟有預感,後果恐怕是他重傷倒地。

快。

這是應覺的劍給古月翟的最深印象,也是給吳定安、以及目睹此次戰鬥的安離幫眾的最深印象。

快到來不及反應。

即使來得及反應,也很難作出有效的應對。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這是一句自古流傳至今的江湖諺語,不能稱全對,但很有代表性,張老頭也說過,在劍的世界裡,乃至所有武學的世界裡,速與力分別佔去了半壁江山,它們是重中之重的基礎,所謂招式,是基礎之上延伸出的手段,招式固然重要,但缺乏基礎的支撐,招式不過是花架子而已。

應覺便是不用任何招式,僅憑眼力與速度,以攻代守,向眾人展示了什麼叫做紮實的基礎。

...

古月翟被劍光阻撓,腦中卻十分清明,幾乎瞬間便作下了決定,他深深吸氣,臉龐筋肉暴突,眉目猙獰,唇口大張。

“喝!”

一聲暴吼,震得劍光都凝滯剎那。

緊隨這記虎嘯式,古月翟趁著剎那的空當,背脊微躬,雙臂交叉頂在額前,雙膝同時下沉,狠狠一蹬,“轟”的一聲,精煉的演武場青石地磚驟起裂紋,古月翟整個身軀直直撞開劍光,“刷刷刷”如屠夫切肉的聲音不斷響起,應覺的劍勢被撞散幾分,再起便慢,古月翟就這麼一步貼近兩尺。

古月翟雙臂已是鮮血淋漓,看似慘烈至極,實則有沉厚拳意護體,並不傷及筋骨。應覺望著逼近的洶洶身影,劍身偏轉,作橫拍狀,打在古月翟屈下的左膝,勁力透骨,古月翟步子踉蹌一歪,一頭栽倒下去,然而眼看就要摔個四仰八叉之際,這個拳意愈發純熟的年輕人翻出雙掌狠力一拍地面,借力滾了半圈,一隻膝蓋作為支點,身軀半旋,另一足提起踏下,整個人頓時由俯躺變為半蹲,再站起的同時,一拳蓄勢待發。

這隻拳頭離應覺已不足三尺。

古月翟眼裡閃動著光,渾身竄動的拳意裡混著濃郁的血腥味,即使是剛學會戰鬥的他,也很明白,付出這些傷勢的代價,換取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是值得的。

贏,古月翟沒想過,但至少不要輸得太難看。

進入了我拳者擅長的貼身戰,不怎麼也得逼你躲兩招?

應覺瞳孔微縮,眼裡的拳頭飛速放大,他的確沒想到古月翟還有這一手,果然自己戰鬥經驗仍是不足,若是身經百戰之人,如吳幫主之流,應早有預料吧?腦中神遊,動作卻絲毫不受影響,但應覺一時間也沒法以攻擊打斷其發力,只得左手握鞘揮出,迎了上去。

“咚!”應覺身軀一震,劍鞘微不可察的抖動幾番,將勁力化解。

然而這拳只是開始,拳至末端,古月翟已站起立定,架勢自開,一剎那,拳如狂風驟雨般襲來,一拳比一拳迅猛,一拳比一拳暴烈,應覺左鞘右劍交替格擋,雙手舞出殘影,碰撞之聲不絕於耳,應覺自嘲一笑,這便是那潑水不進的境界吧?他能感覺到,擋下的拳力道正在變大,手也漸漸痠麻。

“破山拳法鑿壁式勢如急雨,綿延不絕,的確是此刻最優選擇,如不出預料,力道累加至極限後,應會接上足以結束戰鬥的、決定性的一擊。”吳定安目不轉睛,輕聲自語。

只見應覺籠在拳風中,挺立不動的身軀被推得向後退去,雙足在地面滑出兩道印痕,應覺呼吸開始紊亂,後滑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到最後就像古月翟在推著應覺疾奔,觀戰眾人連忙讓出一條道路,兩人身影一後退一前進呼嘯而過,直直撞停在演武場盡頭的內牆。

於此同時。

古月翟雙目圓睜,暴喝出聲,右拳拳心朝上自腰側起,旋轉半周,捲起一道狂烈的風,變為拳背朝上,擊了出去。

狂風指向的那襲白衫忽地消失,現出其身後掩在灌木樹叢後斑駁的牆,拳卻仍在向前,無法停下,古月翟吼聲不止,渾身拳意似找到了一個宣洩口,自拳尖瘋狂噴湧而出。

傾力之拳,拳可破山!

“轟!”

瓦礫飛濺,塵霾漫天,只見牆壁塌去了兩三丈,碎石滿地,其後的草地被犁出一道光禿禿的泥痕,一直通到外牆,轟出一個足可通人的缺口,露出安靜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