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明華只是冷眼看著,沒有出手,連劉林頓鞠躬時的看似大好時機都放棄了,一是知道自己留不下他,二是殺一個傳話筒也無濟於事。

刺狐,近年來活躍於離雲兩州的殺手,實力強橫,狡詐無情。

身為晏家未來的接班人,晏明華對這些訊息自然清清楚楚,刺狐始出於十二年前的雲州,只要有人出價,且價錢能令他滿意,無人不殺,離雲兩州死於刺狐的獨特武器下的人,既有貪官腐吏,也有升斗小民,有正道俠客,更有殺人魔頭,那柄尖錐曾令無數虧心人半夜提心掉膽。

如果訊息沒錯的話,刺狐應是一流層次。

比羅谷,比刀鬼都要高上一層。

並且,他的隱氣法應是相當高明,高明到連張曉風都把這大名鼎鼎的刺狐當成了一個普通人。

難怪從來無人知道刺狐的真實身份。

誰又能猜到,一個總是笑眯眯的、成天與商人打交道做生意的和藹管事,另一個身份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現在想來,他的活躍範圍正是離平商會皆頻繁出現的地區。

晏明華往回走,突然從懷裡取出一方帕子捂住嘴,重重咳了幾下,瞧得雪白的手帕正中幾點殷紅,他眉頭皺起,隨手將其扔掉,這才細細察看起手中事物,剛被他當成暗器接下的那物卻是一塊包著紙的卵石。晏明華將它們分開,石只是路旁隨處可見的石,紙也是粗糙折皺的草紙。

但紙上有字。

羅梓傲此時才堪堪趕到身邊,輕聲詢問道:“怎麼了?”

“劉林頓的真實身份是雲州的頂尖殺手刺狐,在離平商會潛伏了十年。”晏明華將紙遞給她,沉聲說道,“昨夜刺殺羅叔後他應該一直沒走,到現在把這段話稍給了我。”

羅梓傲接過,上面寫著一行簡明墨字,筆畫飄逸如龍蛇——若想知其下落,來永歌。落款有兩個字,白七。

七字的最後一勾,似要劃破紙張獠然向天。

“白七是誰?”羅梓傲問道。

“不認識,沒聽過。”晏明華搖頭。

羅梓傲低頭看字,小手緊緊捏著紙的邊緣,好一會兒才道:“我們被人算計了,他的目的一定就是逼你去永歌,不要去。”

“我去。”晏明華語氣認真,還透著一絲冷酷意味,對自己的冷酷,“不管那人想做什麼,我都全盤接下。”

“那你的身體?”羅梓傲頓時抬頭看他,目光夾帶驚色。

“無妨。”晏明華擺手,神情肅然,“既然有人邀我入局,我又怎能辜負他一番好意?我一定會把東西拿回來,哪怕是拼了這條命。”

“這是我們兩家人的宿命,羅叔如此,我也如此。”

說罷,晏明華徑直往馬廄走去,羅梓傲小跑跟上。從縣裡來的官府守軍幫助商隊收拾營地,準備回陽崇重整隊伍,自古官商一體,離平這種大商會自然不例外,尤其是在陽崇縣這種小地方,掌握金錢命脈的離平商會擁有很大話語權,得知他們的商隊出了事情,陽崇縣的父母官早就慌得不行。

馬廄最外側一匹高大健碩的黃驃馬正無聊地甩著尾巴,見晏明華來,頓時連打了幾個響鼻,晏明華笑了笑,伸出手掌,碩大的腦袋親暱地湊過來在掌心蹭了又蹭。

“死憨貨。”晏明華笑罵道,“這回可能是咱們一起去,你獨自返回嘍。”

大黃馬也聽不懂,只是瞪著眼睛搖頭。

晏明華拍了拍它,正欲上馬,卻被身後人拉住了。他轉身,只見倩影裙裾輕揚,抱住了自己。

才瞬間,她又放開,臉上仍是面無表情,語氣冷漠。

“活著回來。”少女如是說。

晏明華愣住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嘴角彎起,笑意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