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不多時,大雨便消,暖暖得太陽又冒了出來,照得人們冷意全無。

雨霧也慢慢消逝了,眾人這才發現,裡頭已經空無一人,只留下一個寬十丈深數尺的大坑,以及滿地劍痕。

人群中大多數還沒緩過神來,沉浸在方才震撼的戰鬥中,少許人歎服之色溢於言表,想著回去一定要向那些沒見過世面的狐朋狗友們好好說道說道,而其中最激動的,還是換上了一件不合身舊白衫的年輕人。

老頭子居然真是個頂天的大大大大高手?!

應覺心裡大吼,整個人像隨時都會跳起來一樣,無措的雙手不知何處安放。

走在路上突降暴雨,應覺剛從一家路邊小院摸了件衣服出來,卻見某個方向聚集了賊多人,雨中不散,便稍稍靠過去看一看,就瞧見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飄在空中。

雖然看不清面目,但那舉手投足,咋跟老頭子那麼像呢?

應覺奮力擠進人群中,將習自張老頭的步伐都用在了這種地方,像一條油滑的泥鰍般扭動前進,迅速擠到第一列,抬起頭,便看到了那一幕。

萬千劍雨,風華絕代。

莫非張老頭平日嘴裡經常蹦出的那些十分誇張,一聽就假得要命的修飾詞語,都是真的?這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忽地在應覺腦子裡蹦出,讓他有點懵,不太敢相信眼前見到的一切,似乎在他每次去酒肆茶樓聽說書時,說書人口中明顯經過加工的故事裡,那些行俠仗義的江湖高手戰鬥場面都沒這麼誇張。

直至雨霧消散,應覺才回過神來,那兩道交戰的人影皆已消失,此刻他心裡第一個念頭就是回店裡看看。

晏明華不知所蹤,本來他打算先去離平商會碰碰運氣,但見了這一幕,回家喊老頭子幫忙,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

張倚山雙手負後,一步步悠閒踱到雜貨店這條小巷。

一進小巷口,就見著滿地屍體,雖然血跡與腥味都被大雨沖洗乾淨,但望起來還是很不舒服,他眉頭微皺,低喝道,“弄走!”

毫無動靜,下一刻,各處角落竄出幾個人影,身穿繡有長刀圖案的黑袍,他們極為迅速地將屍體一具具搬出小巷。

張倚山滿意地點點頭,邁了進去。

幾名小鋒面面相覷,頭兒不見蹤影,他們便來這裡守著,既然張倚山一個人回了店子,那風統領想必也回去了。

只是...可能打輸了不想看見他們。

張倚山推門而入,李叔還端坐在前臺內。

“贏了。”張倚山淡淡說道。

“嗯。”李叔也淡淡應了一聲,表情無甚變化,似並不意外。

“我在觀戰的人群中看到了應覺那小子。”張倚山又道。

“他不是跟隨離平商隊走貨了嗎?”李叔詫異地望了過來,疑惑道,“怎麼突然回來了,還恰好在你動手的時候。”

“不知道,可能是商隊出事了吧。”張倚山淡然道,從貨架上取下一隻乾枯的禽鳥爪子,“不過那是他須獨自走的路,我管不著。”

“之前忘記了,這回剛好,到時候應覺回店裡,你把這個給他,”張倚山頓了頓,把東西隨手扔給李叔,繼續說道,“再跟他說,都多大的人了,有什麼問題自己解決,我不想見他。”

“你身體的情況不用告訴他麼?”李叔單手拎住禽鳥爪子,說道,嗓音略微低了幾分,“也好...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不必了。”這個已近暮年的老人神情平淡,輕聲道,“所謂鄭重的離別,只會讓人徒增煩惱而已。”

“但應覺出門遊歷,總會回來的。”李叔說道。

“那這樣吧,我再給他個要求好了,足以讓這個小兔崽子在江湖裡錘鍊好些年,待他成熟了,就會明白,生死不過人間常事。”張倚山忽然笑了,笑容裡帶著一絲期望與緬懷,

“你告訴他,沒混到天下第一不準回來。”

...

“所以,就是這麼一回事。”李叔以一句總結簡要結尾。

“老頭子真是這麼說的?”應覺捧著個不知道什麼玩意,驚得瞪大雙眼。

李叔笑容憨厚地點了點頭。

“這要求也忒高了吧,雖然我也經常說那是我的夢想,但...夢想啊,哪有說的這麼輕鬆。”應覺又驚歎一聲,而後狐疑地看向李叔,道,“而且...李叔你怎麼如此平靜,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老頭子的實力。”

“是啊。”李叔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