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瑛將這件事記在心上,又教導梅沙:“你在百聞坊做事,也要學會到民間門多走走,寫我這樣的筆記,你看我怎麼做,以後我派你出門做調查,就心裡有譜了。”

《明君預備役手把手教你做民間門考察》

梅沙受寵若驚,主家親自教下頭的人做事,這可難得,但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梁州府是大城,按理說是繁華的,典妻賣子之事卻很多,只因當地大族多,這些大族和官府一般,官府收稅,他們也要收,什麼過路錢、紅白事的賀錢,百姓自然窮得響叮噹,根本承受不起任何天災意外,稍有不慎就會面臨要找人借錢的境地。

那高利息的印子錢一借,從此利滾利的,就一定會走到讓百姓典妻賣子的地步。

以往梅沙是看這些看慣了的,可他在瓊崖島過得太快樂了,那兒被呂瑛殺得根本沒有印子錢存活的餘地,老百姓缺錢自然可以找工做,連孤兒都有慈育堂養。

梅沙心頭便不自覺升起一份“大逆不道”的念頭——南禹的當今皇帝也不怎麼樣啊。

連個小孩子都比不過。

看著呂瑛蹲田邊,用才學的梁州腔哄著一老農,老農稀里嘩啦把祖宗十八代都交代了,梅沙又搖頭,罷了,朝堂諸公高高在上,哪裡會親自下鄉來做這調查?怕不是踩個黃泥路都要嫌汙了緞子做的靴。

然後他聽呂瑛說:“小梅,你來一下。”

梅沙:“來了。”

呂瑛嫌太陽大,找了有樹蔭的地方十分熟練的一蹲,梅沙跟著蹲,就聽呂瑛說:“我有事要你去辦。”

根據呂瑛調查,越是瓊崖島影響力輻射得不夠遠的地方,越是有一種現象,便是孩子等於資產。

這裡的資產不是說什麼孩子大了能當勞力,而是真的可以把孩子賣出去,比如那老農一輩子生了八個孩子,養身邊的只有三個,其餘五個都是賣了的。

“有的賣去了南邊,有的賣去了隔壁巴蜀,吐蕃那邊也

收人,而且每年的需求都不一樣。”

呂瑛算著:“我們得弄明白此地賣人的行情。”

梅沙:“查這個做什麼啊!”

呂瑛鄙視:“哪處要買什麼,就代表缺什麼,小男孩比較好想,就是沒兒子的人家要兒子,但如果某村要買女人,就說明他們缺女人,那女人去哪了?是不是他們會殺女嬰?或者對女子的迫害尤為酷烈?再細分一下,吐蕃那邊有時會指明要年輕的處|女,聽聞那邊常有人祭,要求祭品潔淨,這不是對上了?”

“小梅,你可是百聞坊的人啊!”呂瑛痛心疾首。

梅沙大為羞愧:“那我們要怎麼查?”

呂瑛:“簡單,這附近有一個百手仙子趙樂孃家搞的人販子村,裡頭全村都是買賣人的,有柺子也有人牙子,你晚上過去下個毒把人放倒,我去刑訊,問完了話就能知道此處最大的人口買賣通道。”

梅沙:“……萬一於白勁殺過來了呢?事先說好,我打不過他,你也打不過,我倆聯手都不成,他可是和太子殿下一個水準的高手!”

澤國的太子殿下→呂房。

呂瑛理所當然道:“你不是輕功江湖第一嗎?到時候我騎著你跑就是了。”

做呂瑛的馬仔,總免不了和真馬一樣成為坐騎。

偏偏呂瑛行動力太強了,梅沙壓根攔他不住,只好苦著臉先護送小殿下回城,既然決定做一票就跑,行李也得提前收拾好,梅沙這方面經驗豐富。

跑路時馬車是不能坐了,太慢,他們得騎馬,所以馬車要找個地方安置。

要不就賣了?

呂瑛素手一揮:“此處有秋瑜的椰子油鋪子,你送過去就成,我不去,免得讓他們知道我穿了女裝,我就靠這個避開百聞坊的調查呢。”

沒錯,他們這次出行,瓊崖島自然會派人來找呂瑛,呂瑛特意變裝,就是不想被找到。

梅沙面露敬佩:“秋少爺竟是把生意做到這兒來了?”

呂瑛:“是劉紫妍拜託他到這兒開店的,早些年曹家聯合湖湘道大族毀了堤壩,淹了四個縣,劉紫妍還替湖湘百姓記著這份仇,便託我和秋瑜在這安個釘子,好時刻蒐集曹家罪證。”

梅沙豎起大拇指:“劉坊主也是好樣的。”

如今劉紫妍是澤國正兒八經的工部下屬礦坊坊主,正四品官員,手頭的實權比她爹劉千山還大,每年年終到瓊崖島做彙報時,都可以去永康書院看呂瑛做的筆記,並抄錄回去。

這位劉大人還時不時送她自己做的湖湘考察

筆記到島上,呂瑛對湖湘道的印象大多來自劉紫妍,換句話說,如果呂瑛奪了天下,他對湖湘道的治理將會參考劉紫妍的筆記。

那不過十五歲的少女已是能影響一個省份未來數年的發展了!

可以說在澤國年輕的官員裡,劉紫妍是前途最好的一位,和錢阿全這位年輕男性官員的領頭人一比都不差什麼,正兒八經的呂瑛嫡系,連呂瑛都要時不時寫信勸她多休息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