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這梁州是山城,氣候卻熱得要命,呂瑛一個土生土長的瓊崖人都熱得受不了,進城第一件事就是讓梅沙帶他去衣鋪,他要買涼快些的衣物。

梅沙立刻把人領去全梁州最好的衣鋪,馬車停在華美的鋪面門口,呂瑛給自己戴了冪籬,白紗放下遮住面容,被梅沙扶著下車,軟煙羅制、鑲了碧玉的繡鞋上,小白鴿展翅飛翔於一片湛藍間門。

天氣一熱,呂瑛就不愛穿太豔的色,今日只翻出行李中最薄的水藍花楹裙,這是呂曉璇十一歲時的衣物,呂瑛穿的時候感覺腰鬆鬆的,便繫了一條青色綢帶。

衣鋪老闆平日裡接待的都是城裡富貴人家的女眷,才看到俊俏得令人目眩神迷的梅沙小心翼翼扶了一少女過來,便知道來客不簡單。

再一細看,少女一身素色衣裳看似簡單,實則處處有暗紋,布料是最名貴的鴨金緞,染得色也正宗,雖衣物有些舊了,也不是尋常人家能穿得起的。

衣鋪老闆朝妻子使了眼色,老闆娘便迎上來:“恭迎貴客,貴客要些什麼?”

那冪籬下的少女熱得有些喘:“要輕薄的料子製衣。”

離開瓊崖島,呂瑛連涼鞋都沒得穿,平時窩馬車裡還能脫鞋光腳,再脫得只有褻衣,秋瑜弄了能吸汗的好棉請織娘們做棉綢,穿起來還算舒服,但進了梁州後,外出時自然要打扮妥當,於是呂瑛整個人都要不好了,甚至委委屈屈親自動手,拿那個爐子燒起涼茶來。

老闆娘將人引到一匹布料前:“這是揚州來的王家錦,用最細的絲織的,這是窈娘緞,看這紋多雅緻。”

呂瑛直接指一匹紗緞:“把那匹湖光紗拿下來。”

湖光紗,顧名思義,便是青綠如山間門湖水,波光粼粼,穿

在身上又輕薄,呂瑛夏季拿這個做床帳,至於身上的衣物肯定還是棉綢最佳,那個軟,不磨面板。

誰知梁州府最好的衣鋪也沒什麼好物,呂瑛只好要這平日裡只配做床帳的玩意,好在他現在只缺薄一些的外套。

梅沙也知道呂瑛作為澤國小殿下,家裡沒建國的時候就是海貿巨頭,平日裡好物享用不盡,心裡不由得感嘆起來。

若讓那幾個做過繡娘織娘、又考入府中做女官的同僚看到主子要穿湖光紗,怕是都要心疼得抹眼淚了,要知道織娘繡娘們大多是雨神的虔誠信徒,貢到呂瑛面前的東西只會是最好的。

老闆娘看出呂瑛是識貨的人,她以袖掩口:“湖光紗可不便宜。”

呂瑛揮手,梅沙立刻拿出一張銀票:“店家,我家主子不適應梁州氣候,熱得很,麻煩你們快些制外套出來,越快越好,錢不是問題。”

呂瑛接著又挑了淺紫雲色錦、粉色的游魚幔、有竹紋的森月綢,見到兩匹白棉,也都要了。

老闆和老闆娘暗暗心驚,心道只怕真是什麼大族嫡支精心嬌養的貴女才會是這副做派,城裡王府有兩個庶出的小郡主,隨王妃來購置衣物時,也尚且做不到一眼看出什麼東西最好哩。

挑完布料,呂瑛就回馬車上繼續躺著了,梅沙有些江湖人的小法子,弄來硝石做了冰水,他用冰泡了些路上買的葡萄。

葡萄不夠甜,吃起來酸酸的,呂瑛純為了解暑才往嘴裡送:“此處也沒個糖水來泡一泡。”

梅沙問:“要不要去買些糖來?多花些錢,還是能購置到上好白糖的。”

呂瑛:“比起糖,我更想喝椰子水。”

這梅沙可就無能為力了。

離了瓊崖島沒椰子吃不僅是呂瑛的苦惱,也是梅沙的苦惱,如今的瓊崖島連老百姓都可以享受吹著海風痛飲冰鎮椰子水的日子,沒了椰子自由,不適應是肯定的。

接著兩人又要去租院子,呂瑛不喜歡住客棧,嫌那的床榻不乾淨。

青篷馬車與一輛四匹馬拉的華美車駕在路□□錯,按禮,青篷馬車得為這王府座駕讓路。

梅沙知道呂瑛出門在外,不愛惹麻煩,就將車停在路邊,讓王府馬車先走。

尚無封號的小郡主坐在車中,十一歲的小姑娘對嬤嬤討好的笑,悄悄撩開車簾一角偷看外頭的世界,就看到風吹得對面的馬車車簾飛起一角。

那車中人察覺到她的目光,清清淡淡掃了她一眼。

秦月庭心中一驚,忙放下車簾。

那人與父王好像,甚至比父王更美,如同雲端神祇。

嬤嬤關切道:“車外可是有什麼驚到郡主了?”

“並無。”秦月庭連忙回了一句,靠著車壁。

也不知梁州何時來了這樣的稀世奇珍,若是王妃看到了,定然會嫉妒的發瘋吧,她連沒有子嗣的魯娘娘都容不下,硬生生逼瘋了魯娘娘,只因父王獨寵過魯娘娘,還要抬魯娘娘做側妃。

秦月庭和另一位庶妹的母親都只是宮妾的位份,連僅次於側妃的夫人位份都沒有。

思量間門,侍女笑道:“郡主這番挑了好料子做新衣,恰好七巧時能穿出去,王府裡的衣服都有規制,反倒不適合穿到外邊呢。”

秦月庭舒了口氣:“是啊,平日裡也就七巧時能出門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