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的飲食習慣也挺親民的,他一叫哥,秋瑜就心甘情願地給他做扒蒜小哥。

正所謂一口面一口蒜,給個神仙都不換,秋瑜和呂瑛一起瞌生蒜,也不怕一口味兒燻人,反正他們離彼此最近,要燻也是先燻小夥伴。

秋瑜又想起來,永康年間湧現出了許多書籍,詩集詞集比例較小,流傳後世的民間戲劇多(其中不少都被翻拍電視劇了,就是質量不一),最多的還是工具書。

比如將天文歷修正得更方便農人使用,再有就是農事、財務、練兵等講解,還有對南北百姓的飲食衣著的記錄、不同民族的風俗等……這些應該都是瑛哥治國時會參考的“工具書”。

而工部與兵部聯合修的幾部書,對於戰爭工事、戰壕修建的考量,以及其中的戰術戰略思維,則有不少已經逼近近現代水準,只是侷限於時代才沒能更進一步,疑似瑛哥插了一手。

但在這麼多永康一朝出來的書籍裡,幾乎沒有任何人說瑛哥脾氣壞,只有一部叫《永康軍記》的書裡說過這麼一句話“武宗性烈,不容國體受辱,北孟哲雅布王部落因而覆滅。”

瑛哥脾氣上來的時候,危險性會拉滿,然後殺光某部落所有高過小麥的男丁。

雖然這事瑛哥也就幹過兩回,但撞他刀口上的那兩個部落卻因此青史留名,成了秦湛瑛性格暴虐的鐵證,永康朝結束後,所有史書都揪著秦湛瑛屠殺這兩個部落的事,指摘他過於嗜殺。

反正罵秦湛瑛的漢人史官肯定不在乎這兩個部落在被南禹趕出中原時屠了兩個城的漢人、燒燬了這兩座城池啦。

而秦湛瑛後來命人重建兩座城市,在城中為亡者立碑,記錄人間曾有這些普通而堅強的人來過,親征草原時又為碑上的人們報了血仇。

鑑於秋瑜如今是禹人,作為禹人,他在瑛哥為遇害禹人報仇這件事上站瑛哥。

寫《永康軍記》的史官在歷史上無具體記載,只說是瑛哥

身邊的書記官,姓王,追隨君主一路從瓊崖島打到了西伯利亞,不過瑛哥去世後,這人也就銷聲匿跡了,但在這位史官留下的書中,秦湛瑛也是愛護屬下、親和鮮活的形象。

天黑了,室內升起火盆,呂瑛又起身,去問那些沒生病的、躲在這避颱風的災民,這陣子城內狀況如何,他們怎麼避到此處,災後可想好如何重建家園,繼續生活。

火光映在牆上,映在媽祖娘娘慈悲的面容上,映在雨神平靜的蛙臉上,也映在呂瑛的眼中。

他先前怒斥那些受了秋瑜恩惠卻不思報答的人,這會兒說話的語調卻是平和的,有些災民說話顛三倒四,他也不急,引導對方回答問題。

看來吃飽以後,這孩子疲憊值下降,血壓血糖回升,耐心就回來了。

被義氣堡在雨神廟鬧了一通,南禹那黑暗汙穢的世道越發壓得秋瑜喘不過氣來,可呂瑛一來,那些黑暗就散了。

小人家像是一道透明的屏障,不動聲色間便將許多人的黑暗隔開。

等問到秦湛聲時,秦湛聲還有點介意白日呂瑛對他的鄙夷,可呂瑛就像是沒察覺到他的異樣似的,將他的問題一樣樣提出來。

秦湛聲聽著聽著,面色就變了。

這呂家小公子絕對不是隻有臉能看的草包,這些問題若不是精於實務且敏銳犀利的人,絕對提不出來!

有時候發現問題的能力比解決問題的能力還重要,因為問題提出來了總能解決,怕就怕人們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

呂瑛絕對是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的好手,他也發覺秦湛聲說話比其他人有條理得多,乾脆搬了凳子坐他面前問。

秦湛聲一開始還能答得上來,但過了一炷香後,這位真實年齡也不過十八的年輕人就頂不住了。

他抹著汗:“我、我不知道本地知府狀況如何,秋衙內就在這,你為何不問他?”

呂瑛一頓,又輕飄飄扔了個鄙視的眼神,走開了。

等他離開,唐六終於敢出聲了,他撇嘴:“這小孩心眼多得和馬蜂窩似的。”

秦湛聲對呂瑛好感度也低,可他覺著唐六的偏見實在過了,若非這位兄弟揹著他闖過颱風來求醫,他已不想再留在此地。

秦湛聲心想,罷了罷了,待幫助六哥去救了王小姐,就算我們恩怨兩清,那時我再回巴蜀吧。

就在此時,呂瑛問到了烏鴉,烏鴉是粵東道本地人,對此地狀況更好一些,他告訴呂瑛,此地的百姓疏散根本沒做好,他老家就沒人去,他去那邊叫人遷走,可許多人壓根不信烏鴉說要下暴雨刮颱風的事,不肯搬走。

“喜鵲就是那時候淋了雨,又吃了不乾淨的東西,才得了病。”烏鴉感嘆著,面帶憂傷,“隔壁村和我們村搶過水,我沒敢去,估計這會兒更慘,他們那是靠山的。”

呂瑛點頭,然後招呼人。

“走吧,我們去城外一趟,到烏家村去,烏鴉,你的女兒放秋瑜這兒,你和我走一趟。”

>

烏鴉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華美靜已丟了雨披斗笠過來:“戴好,我們馬上出發。”

廟內所有呂家軍以外的人都震驚。

這、這就要去救人了?

也太雷厲風行了吧!

而且外面刮颱風啊!你們這樣去不怕死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