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非池當然知道她說的沒錯,比起以往任何斷絕的女伴來說,周且是最不難纏的一個。可真臨近分開的時候,顧非池心裡卻衍生出一種異樣的情緒。

——名為抗拒。

他抗拒周且的離開,抗拒周且提出的解約,或許是習慣了海棠灣裡的煙火氣,或許是覺得拆穿周且裝樣的行為十分有趣,或許是她的故事太過吸引人,不管怎麼說,顧非池還想接著聽。

可他不能。周且說的對,他們之間不能存在其他情緒。

兩杯猛酒下去,在情緒的催化下臉頰爬上紅色,連帶著膽子也大了起來。見顧非池不說話,周且杯子“duang”地放在桌上,兩手杵著桌子,身子前傾附身看著顧非池,笑道:“顧總這個眼神,怎麼,捨不得我啊。”

顧非池避開她的目光,動作帶著一分倉促。

周且半開玩笑道:“那太好了,至少說明我的工作十分優秀,您可以看在我兢兢業業的份上,給我發個勞模獎,以資鼓勵。”

“好。”顧非池答應道:“你要什麼?”

周且道笑容凝固下來,表情諱莫如深:“怎麼顯得我在打劫似的。”

顧非池不知道從哪抽了一張支票,放在周且面前,還貼心地給她遞了筆。周且看見了,那張支票的右下角早已簽上了名。

看來他早有這種想法了。

周且扯了扯唇角,笑容有些僵硬:“怎麼,我自己寫啊,顧老闆這麼大方。”

她拿起筆,在最頂端處寫了個1,其餘地方全部寫上0。那張紙條上憑空多出一串越來越長的數字,像一條由“0”串成的長龍。

從周且拿筆到寫字再到放筆這一過程,顧非池都沒什麼反應,一直等周且把支票從桌上拿起來,他才緩緩解釋:“兌換地點…..”

話還沒說完,周且左右兩根手指分別拉住一角,纖弱的手指略微用力,質量上乘的紙張在她手中一分為二,發出清脆的“刺啦”聲。

那張支票被周且撕得粉碎,即便是拿強力膠,也粘不回原本的樣子。

顧非池看著她,周且把碎片丟在垃圾箱裡,接著道:“賬戶裡的流動資金,已經足夠我窮極奢靡地過完下半輩子,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再多一些也只是壓箱底而已,您自己留著吧。”

“你不要錢?”

“誰說我不要,有錢不拿王八蛋。”周且懶洋洋地喝了口酒,“海棠灣離市區太遠,我不會開車,找個司機天天車進車出的,我嫌麻煩。市區那棟別墅,顧總要是捨得的話就給我吧。”

顧非池點頭,沒什麼猶豫:“好。”

周且笑意盈盈地看著他,九點整,當空中花園的音樂噴泉準時開啟的時候,周且給了顧非池最後一個笑容:“後會無期,顧總。”

說完,她轉過身,噴泉散出的水霧將一身閃耀的女孩裹入朦朧,顧非池晃眼一掃,目光被桌面上的某個光源刺了一下,他低下頭,一枚方形鑽戒放在桌子中央,是周且生日時,他送她的生日禮物。

見周且走後,侍應生這才提醒廚子:“行了,端著你的菜過去吧。”

廚子興沖沖地推著餐臺準備過去,剛走沒幾步,又推著餐臺回來。見他回來的侍應生一臉驚訝:“你不過去嗎?主菜都做好了。”

“我前幾天學中文,老師講了一首古詩。”廚子用他略帶蹩腳的強調,神秘兮兮地沖侍應生說,“我覺得非常符合現在的氛圍。”

侍應生驚奇了一下:“你這學習進度挺快,啥古詩啊。”

廚子一臉嚴肅,對著顧非池在的方向,背出了那些讓他抓耳撓腮好幾天的句子:“千裡孤墳,無處話悽涼。”

說完,他拍了拍侍應生的肩膀,委以重任似地說:“這菜我做好了,麻煩你送過去一下吧,我下去後廚看看徒弟們的菜品。”

眼睜睜看著廚子尿遁的侍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