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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15

“北鬥地圖提示您，目的地就在前方，祝您旅途愉快。”

大概夜裡十一點鐘，兩人到了目的地。導航在到達提示音響完後就靜了音，看著眼前一片頹然的荒地，幾十個億的生意擺在面前都不動一下眉頭的顧非池慢慢擰起了眉毛。

荒地上長滿了不少雜草，仔細辨認下能看見一條小路橫亙其中，像鴛鴦鍋中間的鐵片，將兩邊道路分隔開。小路周圍的雜草倒是不多，有人工割除的痕跡，從中能得知地方雖然荒蕪，但也不是人跡罕至。

顧非池偏過頭看向周且，問她：“你確定是這裡嗎。”

看著眼前的荒原，周且吸了口氣，搖搖頭說：“應該是呀，但好像又跟我記得的不太一樣。”

“地方沒錯就行，有出入是正常的，畢竟過去十多年了。”顧非池安慰她道：“再往裡走走，沒準就熟悉了。”

周且點點頭，按著顧非池的想法，車子駛上了小路，往裡漸漸開了進去。好在小路兩邊都安了路燈，不至於因為不熟悉路況出什麼事。

往裡走了大概十分鐘，前方依稀有了光亮，工廠似的建築物遠遠露出輪廓，仔細聞著，空氣裡還有濃烈的臭味。車子在工廠大門口停下，顧非池搖下車窗，對著門衛亭裡的人喊道：“您好，請問上卞村怎麼走。”

保安從濃濃的睏倦中醒來，打了個哈欠，將右邊耳朵往外送了送：“你說啥？”

周且結果話，嗓門拔高了兩分：“上卞村往哪走，您知道嗎？”

“上卞村？”保安又打了個哈欠：“搬遷搬走好幾年了，前些年建屠宰場，上面發了房子大多數人都往城裡搬，存裡早沒人了。”

顧非池道了聲謝，搖上車窗，看著周且出神的樣子，有些不忍心：“抱歉，我不知道。”

周且搖搖頭，她知道顧非池提出回老家是想安慰她，一片好意，怪不到人家身上，況且從外婆死後，逃避也好，不想回來也好，她自己也沒來看過，怪不到顧非池頭上：“沒關系，這有什麼好道歉的，顧總你未免太紳士了點。”

顧非池笑笑，詢問道：“那我們回去嗎。”

“嗯，回去…..”說到一半，周且又停下話音，她猶豫著看向顧非池，語氣有些躊躇：“顧總，我想去個地方。”

越野一路攀越，過了土路又爬了一段坡，最終在停在一座山腳下。周且從拉開車門從上面跳了下來，又從後備箱裡拿了兩瓶水出來，往山上的一條小路上走。

鄉下的汙染並不大，月光也比城裡更亮，歃歃地照著路面，反射出一片亮堂。顧非池跟在周且身後，隨著她的腳步往旁邊的坡上走。

沒走多遠，周且就停了腳步，幾顆樺樹下面豎了兩座木碑，說是碑，其實喊作木板更恰當。

樺樹的年份應該是久了，向上攀巖的樹幹快有三四層樓那麼高，主幹看著並不很粗，卻很有韌勁。這種書沒什麼分支，一直到樹冠才會有枝椏往外延伸，零碎的樹皮一層粘著一層裹在上面，最外層已經皸裂得像一團破紗布。

高出的葉子被夜風吹的沙沙作響，月光透過縫隙鑽出來，照在地上形成斑駁遊離的光影。周且站在樹影下，立於石碑前，將手上拿的水緩緩放在供臺上，隨後從懷裡拿了包紙巾，抽出兩張團在一起，蹲下身將碑上的灰塵和蛛網擦去。

隨著周且的動作，木板也露出了廬山真面目。顧非池往木碑上掃了一眼，看見幾個大字——

外婆李九蓮之墓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作為一塊墓碑，別說銘文了，連起碼的生卒年和立碑時間都沒有。

“這塊碑是我立的。”周且的手在木板上留戀，在顧非池看不見的眼神中，流露出久違的眷戀、懷念和溫柔：“外婆去世那年，我連火化、下葬錢都沒有，跟別說打碑了。村主任看我家艱難，組織了幾次募捐，勉強讓我外婆進了火化場，但是我沒有錢買墓地。”

“外婆的骨灰被暫存在寄存處，管理人員跟村長說，讓家裡人盡快去處理。”周且的手指撫摸到了盡頭，又調轉方向再次撫摸著木板：“我本來想把家裡能賣的都賣掉，好歹不能讓她孤零零，就那麼擺在外面。”

“但我還是沒本事，城裡不招用童工，我年齡小，連黑活都不願意要我。”周且話音緩緩：“五百塊的寄存費，我賺不到。”

顧非池靜靜地聽著，月光打在周且身上，像給她整個人鍍了一層霜，脆弱冷淡得讓人心疼。

“等我好不容易攢夠了五百塊錢，去寄存處找人的時候，管理員告訴我，寄存時間超過三個月，骨灰已經被統一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