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才因為杜十娘和石閒離開而心生放鬆的纖阿正吃著瓜子,忽然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緩發的腳步聲。

她身子一滯,回過頭看了一眼,便瞧見了七姨蹣跚的腳步。

所謂走了豺狼,又來虎豹。

纖阿曾經不認為自己是兔子,月亮上也沒有兔子,可如今她在十樓裡,就是一隻小白兔,看誰都要怵三分。

定是海棠這隻兔子柔弱的地方轉到她的身上了。

窗外小雨混雜著令人不安的氣息。

朝著她走過來的姑娘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月水樓的花魁了,而是杜十孃的“母親”,杜七心目中所有關係的頂點。

某種意義上……不,都不用某種意義上。

七姨就是如今站在頂峰的人。

纖阿輕抿薄唇,嘆息後起身朝著七姨走過去,行至她身邊後,輕輕攙扶住了七姨,說道:“你走慢些。”

“謝姑娘了。”七姨意外的看了一眼纖阿,心種感慨大家閨秀風範的同時,再一次確認了纖阿身上似桂似蘭的香氣。

這種獨特的香水氣味,她從未有在第二個人身上嗅到過。

纖阿攙扶著七姨在桌前坐下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纖阿自然不會主動開口的,七姨也在組織語言,於是……兩個人這麼看著,氣氛竟然一時間僵持。

僵持,卻並不僵硬,哪怕沒有人說話,也不至於會讓人尷尬,相反的……七姨和纖阿之間有一股子讓人舒適的氛圍。

不遠處,白玉盤被安寧抱著,有些疑惑的回頭說道:“七姨……認得那個姐姐嗎?”

“我怎麼知道。”安寧搖頭,她輕輕踢了一旁的明燈一腳:“你和七姨的關係挺好嘛。”

“有嗎。”明燈眨眨眼,她被欺負了也不惱。

“小玉兒,你沒有發現……明燈在面對七姨的時候,比對著十姑娘的時候要放鬆多了。”安寧說道。

“確實是這樣。”白玉盤跟著點頭:“就好像在和七姑娘說話一樣,不那麼緊張……應該是七姨對我們很包容吧。”

“這樣?我自己沒有什麼感覺。”明燈走過去,抓住了安寧的袖子,小聲說道:“安寧姐,我覺得七姨很好看。”

對於明燈來說,七姨與其說是老人,不如說……更像是小姐那樣的“大姐姐”。

明燈覺得,興許是七姨的心態很年輕,所以有時候看起來甚至比杜十娘都要更加的有活力。

“好看?”安寧聽著明燈的話,又看了一眼七姨,說道:“我怎麼看都是七姨都是一個……老人?哪裡好看了,你這丫頭說實話也沒什麼,沒有必要奉承七姨吧,她老人家可不像是會吃這一套的人。”

“我說的就是實話。”明燈說道。

白玉盤和安寧保持同樣的想法,不過她認為七姨的的確確很有氣質,便說道:“七姨與我見過的那些老人不一樣。”

“這也確實。”安寧點頭,五十的歲數在安寧的眼裡,說是一個小姑娘其實都沒有什麼問題。

之所以老態龍鍾,只是因為身體抱恙,可身子抱病並不會影響一個人的氣質,七姨於紅塵中打磨出的溫潤柔軟即便是年紀大了,舉手投足間卻仍舊泛著一股子讓人心生好感的優雅。

“她年輕的時候,一定很好看吧。”安寧小聲說道,同時眼裡閃過一絲後悔。

春風城還不是春風城的時候,她就已經在城外的金剛寺裡待著了。

天知道,她錯過了多少東西。

早知道,以往就不壓制自己,早些來春風城裡說不得就能見到七姨年輕的時候,甚至是剛剛入城時候、青澀的翠兒……

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