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優雅姿態完全垮掉的朱儒釋,言語中滿滿的都是抱怨? 仿若一個深閨怨人。

朱儒釋也不管白景天驚詫的眼神,端著茶盅? 平和的眼神中帶上了幾分惱怒,他緩緩說道:“不知是哪個酸儒說什麼君子遠庖廚。說到底? 不就是眼不見為淨?這不就是在說我?被古人這麼瞧得乾淨……當真是惱人。”

白景天想起了杜七,又想起了他曾經跌入的那條沁河? 不知道為何語氣中反而帶上了幾分安慰的語氣。

“人只要不死在我面前? 我便當他沒死。”白景天說道:“殿下對於半妖是如此。我可以說殿下虛偽? 但殿下至少還虛偽。”

“你這話聽著怎麼像是在罵我。”朱儒釋面露無奈。

白景天玩弄著手上嘩啦啦的刀幣,他搖頭說道:“如果說這些人總是要死的,所以死在我面前也無所謂,這樣的殿下在我看來,比虛偽可怕的多。”

本質上,所謂君子遠庖廚就是不能讓人承擔不屬於他們的責任,也不應該讓無法解決的矛盾矇蔽自己的心靈。

朱儒釋聞言,愣了好一會兒,他仿若第一次認識白景天,看著白景天平靜的面容許久後……吐出一口濁氣,無比認真說道:“賢弟倒是比我想的還要有意思。”

“殿下比我想的要差一些。”白景天說道。

“所以呢……賢弟這種想法是受什麼人的影響?”朱儒釋問,她可不相信白景天的淡然是天生的。

“是受誰的影響?自然是我的母親。”白景天平靜的說道。

在白景天的回憶中,他的孃親似乎就是一個手握了巨大權利的人……雖說白景天到最後也沒想明白他孃親在糾結什麼東西,可他的確是見證了孃親從糾結到解脫的整個過程。

事實上,海棠手握青令,她可以強行改變許多事情。

比如想要自己喜歡的人都過的好,又比如消除某些種族仇恨,可是海棠最後發現所有的事情她只能做到一半,就好像半妖的困局一樣……總是無法完美的解決。

後來的海棠才明白,人是不能強行承擔不屬於自己的責任的。

更不能被無法解決的矛盾壓垮。

好在海棠本就是乖戾、無法無天的性子,這種事情只沉浸了幾個月,也就是放輕鬆,該吃吃,該逛窯子逛窯子了。

白景天想起了孃親的一些過去,眼裡盡是無奈。

“賢弟的孃親?”朱儒釋微微一怔,心想不就是妖族?

他對於妖族更應該是憎恨的,至少應該大於白景天,可對方是尊上的妻子……朱儒釋還真的恨不起來,他想了想,便覺得自己這也是一種“眼不見為淨。”

“殿下可真聰明。”白景天眯著眼睛,若是在他提起孃親的時候,眼前的男人展現出一丁點的厭惡,那今天就到頭了,他定會教訓對方一頓。

“我也是人。”朱儒釋放下茶盅說道:“要說為什麼,興許是妖族至少是理智的,分的出來對人有害的妖和對人無害的妖。”

“而半妖……全都是對人有害的,對吧。”白景天說道。

“正是。”朱儒釋點點頭,他看向白景天:“想要解決半妖,並非是那麼簡單的,就如同賢弟你,錦衣玉食……但是你就沒有想過有一天,倘若你也被半妖兇暴的天性所控制怎麼辦?”

現實就是這樣,半妖血脈的缺陷一旦爆發,哪怕是朝夕相處的人也會瞬間變成“妖魔”,所以處理半妖根本就無法像是處理普通難民那樣。

好吃好喝,送去學習仁義禮智信又怎麼樣。

只要血脈湧動就會心智扭曲。

這根本就是一個死局。

“我自然是想過的。”白景天平靜說道:“世界上也不是沒有抑制半妖血脈缺陷的法子……修煉開明智就是其中一種,雖然困難,但是總是有用的。”

“我沒有聽說過修煉有這種作用。”朱儒釋說道。

“這些都是你那個尊上說的,我只能信,興許是要到了一定的境界才行?”白景天也不想過多解釋。

對於朱儒釋來說,絕雲宗那樣宏大的仙門與他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東西,即使是說給他聽,也完全不可能普及開來,索性就不說了。

花費大代價,加上外部的誘導,該是能暫緩半妖缺陷的爆發,甚至將其完全抹除。

不然,師先生為什麼要收明燈為徒弟?

仙門就不怕以後養出來一個真正意義的“女魔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