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七以往不通塵事,現在想來白龍還是欠了她東西的。

杜七不以海棠的孃親自居,她們只是小姐與丫鬟,但即使是這樣,按照春風城的規矩來若是外人從十樓娶走了明燈,那需要給的不是買魚穿柳,而是八抬大轎、名門正娶,彩禮聘禮一樣少不了。

似是嬋兒姐說的,倘若要是有人敢提著一條魚來娶她家的明燈,定會被姑娘們拿著掃把打出去。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

對於自己而言,什麼東西才是“珍貴”的?

銀子嗎?

這還是挺麻煩的,如果白龍只有一個饅頭,那麼杜七隻要半個饅頭,然後將這半個饅頭拿給海棠,便算是給了聘禮。

問題是白龍很富有,富有到……

嘖。

杜七想著白龍所擁有的東西,心想銀錢對他而言好似地上的沙礫,體現不出來真心。

有錢的人,雖然長得很好看,但真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杜七低下頭看著自己粉嫩指甲指尖的空隙,心道於自己而言只有活著的東西散發出的光芒才足夠吸引人。

那指尖螢火像是初遇十娘時候她對自己的關心,像是在十娘背上指著天望海說上一句“真好看”,像是十娘帶她吃七姨面時候一碗滾燙的湯,像是十娘在溪流邊清洗她受傷腳底的血跡……

先前漫天靈力渦流就是這些血跡聚集而來,在杜七心裡具有特殊的紀念意義,興許是因為這樣,所以明明只是一句話就可以散掉的東西……杜七卻一直將其留到了前不久,甚至引來了九華山的人。

“怎麼都是十娘,該是還有其他人的感情的。”杜七眨眨眼。

於她而言,有趣的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可放眼看過去,她卻只能想起十娘,這未免眼界太過狹窄。

嬋兒在杜七身後擔憂的看著杜七,輕聲道:“七姑娘從方才提起聘禮的時候就怪怪的,可是屋裡的幾個丫頭說了什麼奇怪的話?”

“唉?”杜七被打斷了思緒,她轉過頭,面紗輕輕浮動,意外說道:“嬋兒姐,你在啊。”

“……”

嬋兒聽著杜七極度失禮的話? 與杜七面紗上方清澈似湖面的眼睛對視後下意識低下頭。

“多新鮮。”嬋兒啐了一口? 嗔道:“七姑娘是想什麼事情這麼入神。”

“沒什麼,我倒是忘了? 也不只是十娘。”杜七衝著嬋兒張開雙臂? 在嬋兒驚嚇一般的視線中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嬋兒被杜七緊緊的攬入懷中,大腦一片空白? 心臟加速跳動,一聲聲心跳似是直接在她的腦袋中敲鐘? 震的人頭暈目眩。

直到她的下巴磕在杜七的肩頭? 可以嗅到杜七身上那淡淡的牡丹香氣後,她才漲紅了臉,結結巴巴的說出了好像燙嘴的話:“七、七姑娘……這忽然是怎麼了,若是冷了? 咱們就、就回去暖、暖和。”

“不冷。”杜七在嬋兒身上嗅到了同樣的姑娘沐浴用的花瓣香氣? 她笑著在嬋兒耳邊說道:“原來不只是十娘,的確不只是十娘,也不該只有十孃的。”

“哈?”嬋兒更暈了,她不捨得掙脫杜七的懷抱,便反手摟住她的腰? 嗔道:“七姑娘這是怎麼了?別以為化了一個成熟的妝……我就不認得你了。”

“這與妝容也沒有關係。”杜七輕聲道:“我也喜歡嬋兒姐……”

“喜、喜歡……”嬋兒身子一軟,好在還有槐樹能夠依靠? 她忍著滾燙的面容,大聲道:“七姑娘究竟是怎麼了。”

嬋兒說著? 視線不自覺的看向遠處的樓閣,生怕這一幕被走出來的姑娘們看見。

“說了沒什麼的。”杜七此時完全忘記了自己在妝容下對嬋兒這種喜歡成熟姑娘的人有怎麼樣的殺傷力? 她感受著嬋兒逐漸加速的心跳? 心道嬋兒姐果然也和自己喜歡她一樣喜歡自己。

她不該只想著十孃的? 在她的身邊還有像是嬋兒這樣討人喜歡的姑娘,單單是嬋兒和姑娘們之間的羈絆就足以讓她側目,觀賞上許久。

像是石嬰姐為了一個普通的紅倌大鬧春風城、安寧為了翠兒姐改變自己、石閒、紅吟、流螢等姑娘對她的十孃的喜歡。

還有徐阿也那樣明明不適應春風城卻努力適應的姑娘,杜七仍然記得姐姐拿著自己送予她的髮帶時笑的有多麼好看。

這麼一想,甚至連沈姐姐和她兄長的關係都讓人羨慕。

至於白景天……便沒有什麼好說的,算是個乖孩子。

上面是能看的。

至於說不能偷看的,那就要數柳依依和連韻了。

杜七一笑,她心想這些感情在她的眼中都同樣的耀眼,如果讓懶道士拿這些感情化作的螢火去泡茶,一定很好喝。

一仰首喝下,入口是清香,入喉是辛香,入胃是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