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她見到這樣的十娘,還是她掰著手指與自己說那李公子有多少優點。

七姨忽然也不太敢去看畫上的那個藍衣姑娘了。

沉茶慢,沉茶慢,當那柳葉兒一樣的茶葉沉入杯底,隔了夜,便從淺綠化為赭褐。

七姨會喝茶,她不僅抗拒沉茶,相反會很喜歡。

“我覺得若是杜七,與其說她會喜歡滿山桃花,不如說她會很喜歡我這院兒裡的大槐樹。”七姨晃了晃手裡的小山茶,抬頭說道:“畢竟,會結許多的槐花。”

“也是,那丫頭可沒有賞花的興致,興許我該養一養丫頭這方面的素涵,不能總是知道吃。”杜十娘說著,坐的乏了,伸了個懶腰,趴在桌子上。

“你來點精神,我正事還沒說呢,怎麼就趴下了。”七姨彈了一下杜十孃的額頭。

“行罷。”杜十娘重新直起身子。

“知道我要與你說什麼吧。”七姨問。

“猜到了……不過七姨也是,我都沒有與您說,您就主動找了我。怎麼說呢,您和四閒一樣的敏銳,我都不知道是該不該高興。”杜十娘嘆息。

七姨掩面一笑,說道:“人幾輩子不見得能遇到一個合適的人,今個既然是要聊這般大事,我自然捨得這一點茶葉。”

“我該謝謝七姨大方?”杜十娘搖搖頭,接著說道:“我不甚想和七姨說這個事兒……當初我還因為丫頭喚的一聲十娘不是孃親而失落,現在……真不知道是怎麼樣的滋味。”

“喜歡姑娘家可不丟人。”七姨說道。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歡。”杜十娘說道。

“害怕?”七姨一言直指杜十孃的要害:“害怕會壞了現在平和的關係?”

“興許是這樣。”杜十娘說道。

“那就先說說旁的。”七姨捏著茶帽的一角,問道:“猜猜我從杜七那兒聽到的、關於你的最多的是什麼話?”

“那個丫頭也說不出什麼花來。”杜十娘想了想,認真說道:“該是“好看”兩個字。”

“錯了。”七姨勾起嘴角,緩緩說道:“是五個字。”

“……”杜十娘一愣,便明白了,嘆息道:“丫頭不會夸人,只會說好看,也使不上旁的詞兒。”

“你就別說旁人了。”七姨啐了一口,說道:“我從你這聽到最多的也差不多。”

“七姨真好看?”杜十娘噗嗤一笑,心道這麼一樣,原來她和自家的丫頭一個模樣。

她收起了笑容,說道:“我明白了,七姨是想告訴我,總是說我好看的妮子……看待我和看待七姨一樣,若是這樣,我以後安心扮演好她孃親的角色。”

“你在說什麼東西。”七姨皺著眉。

杜十娘眨眨眼:“開個玩笑?”

“欠收拾了?”

“我錯了。”

杜十娘吐出一口濁氣,又深吸一口氣,認真的看著七姨:“丫頭不懂事,我得懂事,不能她誇我兩句……我就翹著尾巴飛上天。”

她承認,她很喜歡杜七的心動。

追溯本源,她對於丫頭的心動,來源於天望山上,丫頭趴在她的背上,呼吸打在她的耳時。

那一句“十娘很乾淨”一直藏在她的心裡。

可就好像姑娘說她好看一樣,姑娘說的認真,她不能聽的認真。

“你不好看嗎?”七姨問。

杜十娘摸了摸自己的臉,心想她還是有幾分姿色的……但是勾引男人的身子,也談不上自滿。

“七姨,我毀了臉的時候,丫頭也說我好看呢。”杜十娘說道。

“那倒是七姑娘的錯了,醜還是要說醜的,也不能總是慣著你。”七姨擺了擺手,又說道:“就好像姑娘不嫌棄你毀了臉一樣,對於姑娘家……你不敢喜歡姑娘,想來也不是不乾淨、不好看幾個字能說的通的吧。”

杜十娘聞言呼吸一滯,旋即無奈說道:“七姨還是七姨,我這都沒把您繞進去。”

“你還嫩著呢。”七姨搖動著手裡的茶匙,問道:“還有什麼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