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裝外套阻擋冷氣,也遮住巫雨清背上的疤痕。

宗政航跟在巫雨清身後。這棟房子承載了巫雨清的整個青春期,他已經很熟悉了,但每次上樓時仍忍不住瀏覽樓梯牆上的全家福。

這上面有12歲至22歲的巫雨清。

除了全家福,樓梯牆上還有巫雨清弟弟妹妹的照片,有藝術照,也有生活照。

到了巫雨清的臥室,宗政航熟門熟路地把花瓶裡他上週放進去的向日葵與尤加利葉拿出來,然後將百合與綠色洋桔梗放進去。

她的房間裡有避孕套,浴室裡有他的毛巾。

但她的房間沒有相簿,她在這棟別墅裡住了七年,除了全家福,她再沒留下別的影像。

巫雨清去浴室沖澡,泳池裡的水裡有硫酸銅、次氯酸鈉和明礬,游泳結束後必須洗幹淨身體。

她頭上頂著鵝黃色毛巾出現,這是她的擦頭毛巾,上面有個小鴨子圖案。

宗政航把她抱在腿上,為她擦頭發,短發多擦一會兒就幹了,不用吹風機吹。

從.5厘米,毛茸茸的腦袋,從背後看像一個十四五歲的小男孩。

宗政航迷上她頭發的觸感,有機會就揉一把。巫雨清也不躲,任他撫摸她的腦袋。

她覺得滿足他的慾望有助於消滅他的慾望。

真是傻瓜。撫摸讓人渴望更多的撫摸。

更何況他們之間早已不是慾望的簡單疊加和消減。

愛恨痴嗔跨越了兩個時空,與生死糾纏在一起,一團糟。

宗政航早已放棄抵抗,沉淪下去,享受其中。

不論快樂還是痛苦,只要是她給的,他都笑納。

而她一直試圖擺脫這一切,像是掉入沼澤裡的鹿,最初瘋狂掙紮,陷得極快,而後停止一切動作,也只是陷得慢而已,逃不脫。

宗政航也想做一個體面又可愛的愛人,在比喻句裡成為巫雨清的樂園、天堂什麼的。

但是很遺憾,他就是沼澤。

——

巫雨清在病床上看小說,小說裡女主受傷後,男主會大徹大悟痛改前非,女主從此海闊天空。

宗政航把吸管杯遞到她嘴前,說:“你也知道這是小說裡的設定。你昏迷的時候我當然想找到真兇為你報仇,他說,但更多的想法是怎麼和你一起死。

這太幼稚和情緒化,我當然知道。宗政航見巫雨清喝夠了,就把水杯放在桌子上。我讓自己一遍遍地想我的人生目標和我的父母。但每次得出的結論都是和你一起死,以及我爸媽還來得及生二胎。

也許你真的死了我反而不會想著殉情,我也不知道腦子裡的想法是自我感動還是計劃書。

但這一個月以來,我確實每天都在完善自殺的安排和細節。

所以你覺得你醒來後,我會放手讓你離開嗎?

巫雨清,我們要麼在一起,要麼一起死。”

宗政航說完,沒有去看巫雨清有什麼反應,埋首於工作檔案之中。

那是3月20日夜裡,巫雨清該睡覺了,他關了病房的大燈,給自己留了一盞小臺燈,顯然是要加班的。

病房的窗戶剛好能看到有航線的一小片天空,巫雨清看到夜間飛機的航行燈在天空中閃爍,路過她的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