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閉著眼。

雖然隔著很遠的距離,可劉詩琪卻能看清她身上的每個細節。

雨水已將女人的頭髮盡數打溼,凌亂地貼在那張青白髮灰的臉上,那張臉就像死人一樣地毫無血色,可緊閉的眼皮之下,兩個眼珠卻在飛快地滾動。

她要睜開眼睛了!

她要看到我了!

快跑!快跑啊!

恐懼的尖叫自腦海深入傳來,可劉詩琪的身體卻僵得像被凍住。

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卻連眼皮都控制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女人。

驀地,那女人的眼皮停止了抖動,白色的身影亦跟著閃了閃,忽然便消失了。

不知何時,暮色已然降臨,對面的樓頂空蕩蕩地,看不到任何人影。

劉詩琪繃緊到極致的神經,一下子便放鬆了下來。

她虛脫般靠在身後的床板上,整個人就像才從水裡撈出來一樣,睡衣都被冷汗浸透了。

坐在閒上緩了緩神,她這才慢慢地掀下了床,趿上軟底拖鞋走到窗邊,將腦袋抵在玻璃上,怔怔地望向樓下。

小花園裡看不見一個人,休閒長椅被雨水洗得發亮,反射出陰沉的天光。

“在看什麼呢,詩琪?”

冰冷的吐息驟然噴在耳邊,劉詩琪全身的血液瞬間凍住,一種巨大的恐懼將她緊緊攥住。

她驚恐地看到,玻璃窗上居然映出了兩個影子,一個是她,另一個,就是那個穿白衣的女人。

而當她的視線與白衣女人的視線相觸之時,整個空間猶如破碎的鏡面,“啪”地一聲,碎散成了千萬萬。

劉詩琪猛地坐翻身坐起,抱著被子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

沒有玻璃窗、沒有小花園,也沒有高樓和穿白衣的女人。

四壁如雪的病房裡,只在極高處開了一扇小圓窗,下雨的聲音便是從那裡傳進來的。除此之外,房間裡便只有她的呼吸聲,輕且急促。

她抬起手。

手臂上有著大大小小青紫色的針眼,手背的面板幾乎腫到透明。

這是長時間輸液形成的。

劉詩琪的眼睛裡,漸漸浮出了一絲疑惑:

我還……醒著?

如果醒著,這胳膊上的針眼又是從哪裡來的?

她潛意識裡覺得不對。她的病症所需要的治療手段裡,似乎並不包括輸液。

可是,當視線掃向床頭的患者掛牌時,劉詩琪眼睛裡的神采驀地在一瞬間黯淡了下去。

“姓名:郝馨晴。

性別:女。

年齡:20歲。

死因:自殺。”

那個掛牌,原來就掛在她的腳趾上,而她的腿則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反擰著,掛牌上的字跡像是一條條扭曲的蚯蚓,在她的眼前放大了無數倍,陡地如一股腥臭的洪流,便將她整個人沒了進去……

何晨站在icu病房前,一臉擔心地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劉詩琪。

她看上去睡得並不安穩,面色慘白、呼吸急促,冷汗幾乎打溼了枕頭,擱在被子外面的手不住地痙攣著。

幾名醫護人員正嘗試著運用各種醫療手段與器械喚醒她,電子監視儀細微的蜂鳴聲,隔著玻璃也能聽見一些。

劉詩琪的雙親便站在何晨身旁,兩個人的面色都很憔悴,身形也有些不穩,看上去極為疲憊,顯然已經許久不曾休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