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然後便是無數次。

他頻繁地殺著普通人。無論善惡,殺了便是。

再後來,這情形又演變成了專殺年輕的、好看的凡人。

不知從何時起,婁玉笙開始相信,只有年輕或美麗的生命,其壽元才是凡人中的精華,也更能中和他的蒼老與衰弱。

他也的確活了很久。

久到連他自己都記不清到底是三千歲,還是五千歲。

而隨著他的年紀越來越老,每次轉換壽元所需要的活人數量,也越來越多。

到了現在,一條年輕鮮活的生命,只夠轉換他一小部分衰弱的軀體,若欲完成一次由內而外、從上到下的全部轉換,則要殺掉成百的人。

他其實已經有點喜歡上了殺人。

眼看著那些年輕美麗的生命轉換於自身,看著他們乞求的淚水,他會生出一種難以言說的快感。

掠奪與攫取,在天道之外冷眼旁觀,凌駕於乾坤之上。

這種種體會,讓他覺得自己就是神,不老不死、永遠年輕。而他想要誰死,想要誰生,也不過反掌之事。

每當全身轉換一新、重又變回充滿青春活力的年輕人,婁玉笙便會如凡人那樣,有一個幾十年自然衰老的緩衝期。

那段時間,他會聽從木筆的意願,暫停殺戮,帶著它遊遍這大千世界,看遍這紅塵美景。

他歡喜於木筆的歡喜,亦曾無數次地向它允諾,總有一日,會讓它畫它想畫的一切。

可每一次,他卻又不得不食言。

木筆已然再也無法與天地溝通,識海中的靈元也是隻出不進,婁玉笙捨不得將有限的靈力,消耗在無用的風景草木上。

不能換回壽元的畫作,殊為可惜。

婁玉笙想得最多的,還是怎樣儘可能地節省靈力、幻化出木筆,花最小的代價,換取更多更精美的壽元。

他確實成功了。

最近這百餘年來,他每次置換壽元所花用的靈力,只有從前的半成。照此計算,他識海中那些真靈,足夠他活地到老天荒。

除此之外,在往後那近乎於無窮的生命裡,他也大可不必擔心任何意外的發生,因為木筆獨具的時空術力,會助他預見未來,趨吉避凶。

可是,既可知吉凶,則今晚的一切,又如何會發生?

木筆難道沒有預見到會有強敵出現麼?

它難道也沒預見到,他與它之間,會斷了聯絡?

婁玉笙僵立著,執筆的手彷彿失去了知覺。

說起來,那木筆預見未來之能,是何時才有的?

五百年前?三百年前還是……一百年前?

婁玉笙閉上眼,蒼白髮灰的臉上,佈滿了深深的疲倦。

活得太久,記憶已如一部厚達萬頁的書,翻閱時總是格外地艱難。他咬牙拼命追索著,好一會兒後,方才在震驚中抬起了頭。

想起來了。

木筆第一次告訴他可以預見未來,是在百餘年前。

它很高興地對他說,這許多年來不停地轉換壽數,讓它終於修煉出了新的能力,不僅能夠預見未來,且還能以凡人的命格,減少轉換生命所需的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