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馬克的話,很多被認為是“特殊病例”的人在剛被送進來的當晚就沒熬過去。

以宋清河在醫院多年的經歷,大概是一來這些人不聽話,很有暴露那幾個工作人員惡行的可能性,因此被滅了口;二來,有些特殊病例需要作為活體來研究,而有的病例需要解剖,那麼,“因病死亡”是再好不過的藉口了。

宋清河拿出莉莎給的藥放到桌上,輕聲對著馬克呼喚道:

“馬克,醒一醒,我需要你幫我。”

馬克聽到宋清河低沉的嗓音,立刻清醒了一大半。

他緩緩坐起來,宋清河這才發現,他幾乎是瘦到皮包骨,一米七多的個頭兒,體重最多隻有八十斤,這已經不是營養不良能概括的了。

馬克不顧宋清河詫異的眼神,熟練地開啟藥物包裝,示意宋清河趴到床上。

“你覺得我很瘦弱,對不對?這個房間裡住過很多病人,你絕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他們看到我,都覺得不可思議,居然可以瘦到這個樣子。”

宋清河後背上的傷口因為藥物的刺激頓時像重新撕裂了一般,十分生疼,他不得不緊緊咬住手臂以抵擋洶湧的疼痛感,一邊聽馬克絮絮叨叨。

“那你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宋清河忍過去一波兒劇痛,抽空問馬克道。

馬克揚起手再次灑了一遍藥麼,動作十分流暢,宋清河再次低下頭緊緊咬住自己的手臂。

“我是因為實驗才變成這個樣子的。我來研究所,是因為在一次野營中被一種不知名的生物爬進嘴裡,當時是深夜,萬籟俱寂,沒有任何人知道,我自己也沒有任何知覺。可是等到第二天,我發現我整個人都發生了變化……”

馬克說到這兒,發現手裡的藥末已經用完了,宋清河的後背也差不多可以蓋上紗布了,便主動終止話題,拿出紗布一一遮住宋清河的傷口。

終於上完藥了。

宋清河此時早已是滿頭大汗,額上和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都暴了出來。

“是不是很疼?”馬克邊抽出溼巾擦乾淨自己的手指邊詢問道。

宋清河點了點頭,從懷裡掏出一條帶血的手帕按在額頭上輕輕擦拭著汗跡。

想起馬克剛剛沒說完的話,宋清河忍不住仔仔細細地將馬克上下打量了一遍。

單從外貌來看,馬克頭上的毛髮似乎過於泛黃了些,甚至有些像枯草,對應著的,他臉上、胸前以及四肢的毛髮卻黝黑旺盛,跟頭髮截然不同。

確實是非常奇怪的病症。

“馬克,你說的那種生物,到底是什麼?你來這裡這麼長時間了,研究所的人有什麼重要的發現嗎?”

馬克神秘兮兮地一笑,繼而搖了搖頭。

“他們如果有所發現,那我現在就是個死人了。”

馬克說著,起身倒了兩杯水拿過來,一杯遞給宋清河,一杯咕咚咕咚地喝下了肚。

從他這個舉動來看,是非常願意跟宋清河談一談自己肚子裡的這個生物。

“我的毛髮從那一天起就變成了這樣,而且每到季節交替的時候,我就忍不住的抽搐,亂叫,在地上爬來爬去。所有人都以為我瘋了,是精神分裂,便說服我父母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可是我的各項檢測指標都合格,沒有任何問題,直到第二研究所的萊納所長來到我父母面前,說他們正在做一個研究專案,可以免費幫我治療這種怪病。”

“你的意思是,萊納所長還在第二研究所的時候就盯上你了?”

“對。想必你是知道他這個人的。一向對微生物標本特別感興趣,我聽說,他還做過一個什麼催眠實驗,也用到了一批微生物活體標本。”

宋清河聽馬克提到那個催眠實驗,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他之前只以為,萊納所長是跟張慶陽有所勾結,沒想到背地裡,他倒是比張慶陽還多了一個心眼,連月光石之外的特殊病例都關注到了。

宋清河放下手裡的杯子,輕輕撫摸了一下馬克瘦骨嶙峋的手臂。

“你在這裡那麼多年,是這麼過來的?他們一直這樣折磨你嗎?”

“是。我來了之後才發現,這裡根本不是什麼大名鼎鼎的第二研究所,而是變態的特區研究所,這裡的人上到研究員,下到工作助理,都跟草臺班子一樣,手段卑鄙,為了早日做出研究成果,不惜以解剖特殊病例為手段,就為了譁眾取寵!”

宋清河聽著馬克這番激烈的言辭,心裡不由得一涼。

以前只以為沈慢在這裡工作處處不順心,只是不適應北區的環境,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個深層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