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斯譚下意識地走到曦文身側扶了一把,出於習慣,曦文也將手挽到於斯譚手臂上,一步一頓地往外走。

低血糖的反應雖然沒了,但終究是虛弱,身體如同被抽走了千鈞力量,只剩一個棉花般的虛殼。

這個時候,宋清河突然在背後伸手拉了一下曦文的衣服,目光灼痛。

曦文有所察覺,將衣服扯回來,疑惑地看著他。

半晌,她突然明白過來,立刻丟開於斯譚的手,胳膊在胸前劃了個半圓,假裝伸懶腰道:

“這會兒覺得有精神了,走吧!”

一邊說著,一邊強撐身體“噔噔噔”跑到最前邊,一副沒有大礙的樣子。

於斯譚低著頭慢慢往前走,不敢看宋清河凌厲的眼神。

“於斯譚,她是簡安,不是安娜。”

宋清河的語調平靜而沉實,似是在最後一遍提醒於斯譚。

“這又有什麼區別呢,清河?從她在海上找到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不是以前的安娜。可是我從心裡完全接受她,喜愛她,想一輩子保護她。現在除了於家,簡安是我唯一的牽掛了。”

見宋清河不應聲,於斯譚接著補充道:

“她現在是曦文,何曦文。張平君目前還不知道她的身份,二叔瞞得很嚴實。我們當初之所以沒有告訴你簡安還活著,就是擔心你來找到簡安,張家的人隨之也將找到她。如此一來,於家和簡家費盡心思地搬來布朗克斯區,做出的犧牲就毫無意義了。”

“我們” ,“於家和簡家”……

這些話聽在宋清河耳朵裡,越發覺得自己一早就被排除在外。

當年剛搬來紐約,簡家從商,於家也從商,而於斯譚跟安娜從小情投意合,兩家人關係走得近,同氣連枝,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而宋清河家裡世代行醫,單從這一點,就註定跟另外兩家交集不多,更談不上同氣連枝了。

想到這裡,宋清河捏住於斯譚的肩膀,將他摁在牆上,強迫他跟自己的雙眼對視著。

“你以為這兩年是你在陪著她,她就會忘記我嗎?我們在A市的日子一直都很安穩,是你,是你一直留夢境給她,讓她不顧一切的來紐約找你!”

於斯譚被宋清河摁得喘不過氣,剛奮力掙扎出一小塊兒空間,又被宋清河死死地摁回去。

“清河,曦文的嗜睡症已經好了,找到我之後就好了。”

於斯譚艱難地吐出這句話,希望能讓宋清河冷靜一下。

果然,宋清河的手慢慢失了力道。不過不是因為冷靜,而是失落。

他深知自己之前在何叔葬禮上不理智的舉動嚇到了曦文,兩人至今都沒再提起以前的情分,曦文的心意,他自然也不明白。

都說心理師最能看心,可曦文這份心,他到底是不明白。

“走吧,她該等急了。我們去看看二叔。”

宋清河淡淡地衝於斯譚丟下這句話,一個人走在前面。

二叔如今的身體差了很多,身體在椅子上無法端坐,只能略微佝僂著背,時不時地將帕子捂在嘴上大咳幾聲。

“曦文,你何叔今天的葬禮還順利嗎?” 二叔耷拉著眼皮道。

曦文看了眼於斯譚,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於斯譚搖搖頭,示意她隨口敷衍過去。

“還,還好,二叔。”

這話不曉得二叔信了沒有,只見他眼睛一眯,略點了下頭,臉上看不出悲喜。

“叔,您今天要是沒胃口吃飯的話,我去小廚房給您做一碗牛肉麵,晚上吃麵最好了,麵條勁道,湯水也寬,吃了好好睡一覺。”

二叔閉上眼睛擺擺手拒絕了。

良久,他突然睜眼對著阿姨囑咐了一句:

“今晚準備一桌好的酒菜,清河大老遠來一趟,家裡就算再不如意,也不能失了體面,讓這孩子心裡彆扭。”

宋清河此時正望著堂前何叔的遺照傷身,如今聽二叔這麼一說,心裡更加難受,急忙安撫道:

“叔,您跟曦文這幾天勞累,該好好歇一歇,不要因為我來這一趟再使您更添勞累,那就是我不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