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鬍子說,他自從回國後,一切的收入來源都是靠幫人代筆寫作,其餘的時間,都在畫一些沒有才華的、賣不出去的國畫。

但他這人倒也安貧樂道,俗話說,人莫欺少年窮,畫家也是一樣,沒有哪個天才不是這樣鬱郁而活。他比梵高更聰明,因為梵高徘徊在天才和瘋子之間,而他,則穩穩地站在天才這條線上等待著被賞識。

簡安為了掩飾自己不是安娜的尷尬身份,主動跟他搭話道:“那,你青黃不接的時候呢,怎麼辦?”

只見鬍子擺頭甩了一下飄逸的長劉海,嘴唇彎起幾道不以為然的弧度,道:

“房東的女兒喜歡我的畫,也欣賞我,所以我不必每個月都交房租。”

宋清河站在一邊聽著,臉色一秒比一秒難看。

森西在一旁拍拍宋清河的肩膀,示意他一起到外場去說說話,留下鬍子張來教簡安滑冰。

宋清河一步三回頭,掩飾著極不情願的情感若無其事地出去了。

鬍子張倒是格外興奮,一隻經久不見日曬的手在衣襟上擦了又擦,朝簡安伸過去。

簡安連連擺手說不用,恨不能插了翅膀,飛快逃離這個至少兩星期沒洗澡的藝術家。

他以為在外面套上一件好看點的西裝,就能掩飾住他那藏汙納垢、氣味發酸的內襯?

難怪,大學四年,安娜從沒有跟鬍子張有過深的交集。

森西跟宋清河許久未見,敘起舊來沒完沒了。

宋清河手裡捏著酒瓶,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眼睛不自覺地往內場看了又看。

由於簡安的冷淡回應,沒過多久,那個藝術家也沒了興致,他的手很快就有另外一個女孩子來牽了。

簡安看得出他臉上的表情,每次滑過自己身邊時,都像是在說:“每一個藝術家都是天使,看在上帝的份上,你怎麼捨得讓他們孤單呢?”

簡安的胃裡一陣翻湧,對溜冰場嘈雜的音樂更加不耐受。

森西看簡安落了單,很快就花錢從溜冰場找來一個很棒的師傅教她。

森西轉身離開的時候,眼睛衝簡安使了個眼色,簡安立刻會意。

這就是森西之前說過的,從中間做過一些事的女孩子。

只是……森西確定,這真的是女孩子嗎?

短髮,眉梢直而上揚,眼睛清亮不羈,上身穿一件乾乾淨淨的黑色T恤,舉手投足間都像是一個清秀的男大學生。

簡安垂下眼睛隱藏好自己的心思,瞬間跟著她淹沒在內場喧囂的人群裡。

宋清河自然毫不知情,眼看著簡安把手放在男孩子手心裡,兩人越滑越遠。

他的臉色極其難看,站在場外極力張望著,像極了一隻孤單的長頸鹿。

她孩子叫葉揚。

她看到簡安的第一句話是:“你的面板白得像吸血鬼一樣”——這句話,雖然聽起來奇怪,倒也讓簡安生出一種很親切的矜持感。

簡安看到她的右手腕有一處幾乎磨平的小片刺青,看不清圖案,但模樣很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