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個晴天,因此後園之中景色不差,朱元璋揮退左右,道:“趙勉坐贓之事,你有什麼看法?”

朱棣不假思索,道:“這件事情很突然,也很奇怪。”

“說說理由。”

“首先是流程問題,蘇氏既然知道上京告狀,還能頭頂《大誥》而來,自然也應該清楚,去往何處。可她卻去了詹徽家中,且在詹徽明言之後,依舊選擇由詹徽上這道密疏。”

“其次,蘇氏一個民女,密疏怎麼會寫的如此工整流暢,顯然背後有人指點,其中言辭懇切,切中利害,非比尋常。”

“最後,也是兒臣最無法理解的事情:如果蘇氏真的是買官之主,那她為何敢來告狀?”

朱棣條理清楚,顯然這些問題他之前已經想到,只不過並未言明。

這番分析已經足夠,朱元璋點了點頭,道:“還有一個怪異,蘇氏從浙江而來,一路之上舟馬勞頓,而趙勉竟然毫無反應,他既然有賣官之心,又怎麼會如此不加提防?”

“是啊,他既然毀約在先,又怎會如此不小心,斬草除根,才是正道。”

朱棣恍然,隨後便道:“莫非是有人故意栽贓,想要拉趙勉下馬?”

“不,詹徽沒這麼愚蠢。”

朱元璋搖了搖頭,道:“他接下了這件事情,便無法逃脫干係,如果不是確有此事,詹徽絕不會以身入場。”

“爹的意思是,這件事情是有人故意挑起,詹徽不過是就坡下驢,乘機剪除朝中勢力?”

“人心難測,誰又說得清楚,咱讓你和詹徽一同前去,就是想瞧瞧詹徽有什麼法子。”

朱棣心中佩服,沒想到老爹已經想到了這一層,與之相比,他還是太過於淺陋。

回想起之前朝堂之上任用魏國公徐輝祖一事,朱棣心中微突,爹這番話,是不是在敲打於他?

他心思稍有些雜亂,爹不提起,他也不敢主動去問,只好將此事暫且壓下,如今決策已經做出,即便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不過朱棣也暗自給自家提了個醒,而今他雖身為太子,但並非是毫無危機與壓力了。

群臣之心隔著肚皮,明裡暗裡的爭鬥必不會少,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來處理,勾連起來的關係紛繁複雜,不比戰場之上要差,甚至更為兇險。

戰場之上,只需要一心一意的追著北元殘部就好,哪裡像這朝堂,連個具體的敵人也沒有,很多時候往往只是利益的交錯,就可能引發爾虞我詐的衝突。

且說趙勉這件事情,單是牽扯進去的正二品,就有兩位,眼看著一場動盪就要來臨,朱棣也不免得心中微微緊張。

他心中倒是希望此事是假,但詹徽已經親自下場,這件事情八成是真的,只是後續的處理該如何,又是一樁麻煩事情。

趙勉牽扯甚多,朱棣深感麻煩,他看向依舊平靜的老爹,心中不得不感嘆。

老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胡惟庸案、空印案、郭恆案能夠狠下心來斬殺那麼多官員?

換做是他,絕沒有這份魄力,死去的官員實在太多,這對於大明朝的穩定,並沒有太大的好處。

而如今,新的選擇就把握在他的手中,眼看著一把屠刀將要揚起,朱棣也多了幾分緊張。

這把屠刀,該不該落下?或者說該怎麼落下,似乎就在他一念之間。

還在思索之際,朱元璋看一眼日頭,道:“去吧,巧的話還能趕上一頓飯。”

朱棣點頭答應下來,出後園,在文華殿與詹徽碰頭。

“你我如果這樣前去,恐怕會驚擾百姓,詹大人可有良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