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毓縷樓(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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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沉探眼時,四個人已經被引著要上樓梯,漸漸沒入臺子下,只看見了最後一位的身量與打扮。“嗯,慶祿坊照亨堂的夜海青,這身份,嘖,不低。”
東都內有三坊是做布匹綢緞、量體裁衣生意的,平民百姓多去吉利坊,稍有頭臉的便去羅婦坊,再高一頭的就是慶祿坊了。
高屹見四人都離了視野,方坐正身子問:“你知道是誰?”
羅沉胸有成竹道:“夜海青不算獨特,但他的衣帶鉤很獨特,純金形螭,我猜,他是尉大有。”
“尉大有?”高屹也好像見過他。
“嗯,兵馬府府尹尉大有,我曾見過這個衣帶鉤。”
“剩下的,我猜,肯定有江廣寧。”羅沉眼見著二樓樓梯口上來多了幾個人影,他心頭一動,方對身後的侍女說:“放簾子。”
侍女答應了一聲便擎金鉤而入,給兩人面前挑放下來珠簾遮面。高屹知道,他是怕被這四個人看見模樣,可還是問:“怎麼,你是怕他們瞧見?”
羅沉若有所思,待侍女離去,才開口,“我在家裡偷聽過我爹講話,兵馬府素來與伯嶽侯不相親,而今日府尹竟然與他一起同行,你不覺得怪嗎?”
高屹撓了撓頭,作不關心道:“這與咱們什麼關係?”
羅沉瞥了他一眼,眼看著他們落座於對面,方道:“高屹,平時你是最關心你爹的,如今你更該知道箇中利害。”
這句話說出來,倒是讓人刮目相看,高屹很是出奇,轉而道:“倒是我小量你了。”
“按道理講,咱們的年紀,放在莊戶人家的孩子身上,連大字也是不認識幾個的,更別說看什麼人、什麼臉色,做什麼事、說什麼話,不過是出身特別,自小耳濡目染,做了個自幼奸猾的賊孩子,羅沉,你操心太多,反而無用,父輩們的爭鬥,和我們小輩實在掛不上鉤。”高屹喘息深重,他的心事不少,他的年少城府也夠深,可他還想做個赤子,所以總是對很多事裝作漠不關心。
羅沉不以為然,輕駁道:“早晚的事。”
高屹素知他脾氣倔,因此便道:“話雖如此……”
話到這裡,底下又傳來一聲通傳:“貴客裡面請。”
羅沉方揮手按住他,定了定神,低聲道:“來了好人物了。”高屹一時語塞,心想他還沒見著是誰走進來,為何就說來了好人物了。如此思忖著,高屹探頭去看,卻被珠簾擋住了視線,羅沉一揚臉,隨樓下的人一起開腔:“剛才隱約聽見門外的馬鳴,聲嘶如金石鏘然,短促而三聲畢,這是極品的棗膘,產自牧國那青,只有皇室才能擁有,而且你聽——”
高羅二人皆側耳細聽樓下之聲:“……備些清甜的果子,不要糕點了,來一壺膠縣的酒,兌姜梅,溫熱即可……”
羅沉便接著道:“是女孩子,年紀大約與我們相仿,皇宮內院,可乘棗膘馬,這等身份,除了皇后妃子,那只有公主們了。”
話音剛落,便聽見她們輕聲上樓梯,高屹還不信邪,迫不及待地走出屏風,正與兩位公主撞了個正著,他匆匆行禮,只見麗華比了個噤聲,便轉到他們旁邊的望臺去了。高屹回到桌前,神色十分鮮潤,仿若明白了什麼,於是問:“你怎麼這麼靈?”
羅沉一字一句地答:“這你就不明白了,越是渺小細微之物,越是有其天地之大文理,大家都忽略的,往往才是關鍵。”
高屹很是信服,於是道:“說得對,我服了。”
“只不過,公主們出宮,從來沒有的事,很是奇怪。”羅沉心頭一轉,於是又道:“不過也可能是憋悶了,出來透透氣。”
高屹只是點頭,也沒有再說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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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這邊落座的伯嶽侯等人,四個人只要了兩壺酒,便落座,面朝高羅二人的方向。在座的,除了伯嶽侯之外,便是大司農江廣寧、兵馬府尹尉大有、司刑寺新任大監蔣公錯。
大魏雖無明面上的黨羽之爭,但是朝廷乃至地方都有派系,如分來去看,勢成四派。以太傅為首的保皇一派,高羅兩家都是追隨者。以伯嶽侯為瞻的變政派,其麾下最有力的是大司農江廣寧,江廣寧宣揚新政,故而為變政派。再就是以王氏為牽頭的親後派,王氏為外戚,這一派又叫太子黨。而最後的,則是一些不願摻和其中的中庸之臣,算是中立派。
這一桌可是有趣,伯嶽侯和江廣寧為一伍,尉大有的兵馬府向來不多事,蔣公錯的司刑寺為高爵統轄,在他人眼裡,自然是保皇派。一桌三黨,不知要論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