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勤侯尚不知道,伯嶽侯府裡,一樁令他更難以想象的事兒正在醞釀,且禍事已起。這時,廣勤侯夫人自然帶著束肅前往伯嶽侯府,她在去時路上向束肅問了個大概,心裡也有了盤算。這幾年來,伯嶽侯一直壓人專貴,弄權行惡,自己夫君幾近相讓,卻還是被他肆意把控,稍有不順遂,就要生怒,她這個內宅人,憤恨難言。

“娘,我是不是真惹禍了?”束肅在馬車上,心裡更是忐忑,本來就是逞口舌之快,雖然當時覺得心意縱橫,十分舒坦。可過後,他也是後怕,尤其是聽見太子的訓斥之後。

廣勤侯夫人把著兒子的手,寬慰道:“別怕兒子,有娘在,咱們今天就是去會會這個大夫人。”

“娘,可她是大夫人。”

“大夫人很厲害嗎?兒子,你要記住,就算今天去見皇后,咱們也不怕,你身上可是流著大魏皇家的血。”她眼神裡滿是凌厲之光,語氣更是決絕堅定。

她有這底氣,她可是大魏第一個翁主,魏孤辰。

不一時,來到伯嶽侯府,便有奴僕出來相迎,母子二人隨之到了正廳堂,一踏進房門,就聽見大夫人在裡面宣聲道:“是我的不是,讓翁主娘娘屈身前來,望娘娘恕罪。”

今日的李擷桂著裝頗素,頭髮也是鳳披尾,僅上了一根赤金簪子,妝容素淨,只穿著一身織錦,但高高在座,也不起身見禮。按道理講,東都翁主駕到,李擷桂就算是侯夫人,也要參拜,畢竟這可是皇親國戚。

魏孤辰知她輕浮張狂,也不與她多費口舌,只問道:“大夫人說的這是什麼話?您是請我來的呀,難道不是嗎?”

李擷桂訕訕一笑,“是啊,是我請您來的。”

“那便是了,東都內,別說什麼東都翁主,就算是陛下娘娘,要是你們伯嶽侯府相邀,也不敢不來啊。”魏孤辰畢竟是皇親國戚,氣場上迫人如陰雲壓頂。李擷桂已顯疲憊。

“翁主娘娘這是什麼意思?”她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魏孤辰揚唇一笑,便示意道:“肅兒,別傻站著,怎麼這麼不知道禮數了?娘在家怎麼教你的,見到大夫人要問安。”

她這兩句話,狠狠罵了李擷桂。

束肅不敢怠慢,便上前來行禮,口稱:“給大夫人問安。”

李擷桂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只能咬著牙道:“小侯爺多禮了,咱們兩家親近,無需繁文縟節。”

“那可不行,孩子們現在小,不懂事,大人們教什麼就學什麼,我們家門風向來是嚴加管教,就算是到了親戚面前,也得按部就班,否則,這往後年紀大了,指不定要出什麼亂子,再讓人指著罵父母,這可斷斷不行。”魏孤辰一本正經地對她說道。

李擷桂一聽,立馬作驚慌狀,這翁主娘娘,說話句句在理,但又都夾槍帶棒,赤裸裸地罵著自己,但又根本沒辦法反駁,她想發作,竟然也找不到由頭。最後她只得說:“翁主娘娘說的是。”

“那今日,大夫人請我母子二人過府一敘,所為何故?”魏孤辰量她也不敢再提天青影裡頭的事,便也鬆了口氣。

李擷桂沒想到她反客為主,倒給自己架了起來,幾乎是用盡力氣以大拇指指甲掐著食指肚,道:“瞧我,光顧著說話了,先坐,先坐,來人,奉茶。”

一旁的下人們才敢上前引著她們落座,待坐定,又見一個丫鬟捧著鏤空的木瓜爐進來,輕輕放在魏孤辰一旁,淡淡的青煙慢慢湧出。而後才有兩盞茶奉了上來,白瓷盞裡青透的水色,格外惹人可憐。

李擷桂似乎是變了個人,溫柔道:“許久不見翁主娘娘,剛才是我太歡喜了,都忘了禮儀,咱們兩家本就是親近,以後可得多走動,要不然真是生疏了。”

開口不罵笑臉人,更何況還是個好言語的,魏孤辰自然識趣,即道:“自然了,咱們兩家列土封侯,可是親近,可是剛才您這管家來我府上時,可不是親近的樣兒。”

“他是個混賬東西。”李擷桂眉毛一橫,“辦事老得有些奸猾,我今兒因為府內幾件事正頭疼,不敏回來之後又鬧騰一頓,我聽孩子說完,也是腦仁兒裡糊塗了,許是吩咐他去請娘娘的時候臉色不好,他慣會媚上,以為我是為著不敏這孩子呢,才冒犯了您,您可別怪罪。”

這好話誰不會說,魏孤辰也只是淡淡一笑,旋作不談,又問道:“小侯爺呢?怎麼不見人?”

李擷桂眉心一展,攤開了雙手,遂道:“我讓管家去了之後,這才覺出不對,這件事情跟肅兒有什麼關係呢,還不是他自己太不識數了,惹自己煩惱,我呀,給他打發到書房裡了,讓他抄上兩遍文章,自己省悟省悟。”

說完,她舉起杯子,讓了魏孤辰一杯,口中道:“娘娘喝茶,這白舌喉頭不知道合不合娘娘口味。”

魏孤辰也頷首示笑,捧起了杯盞,抿了一口,“是東都內最好的白舌喉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