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申公一席話(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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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很簡單,只要一開始,他們就是奔著火器這個目的來的,一切自有分說。”申乃安胸有成竹,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申公這話怎麼說?”
“你也看過司刑寺審問尤濟事的案底了,他原來統攝三寺,對刑名、禮法、外政三大事極盡專斷,冤假錯案、逾越禮制、徇私舞弊皆有發生,當中一條,不知你參透沒有,他說自己與種仁交好,又和尹出雲同謀,總攬商貿之利,看似是官商軍勾結,但若加入火器這一點,不難看出,是為了尋找火器詳方,故而,登州兵變與此事息息相關。”申乃安一番話,羅保朝恍然大悟。
“所以啊,尤濟事的事兒一出,尹出雲就逃到登州起兵,與此同時,上庸與牧國聯軍壓境,東都再爆炸,一切順理成章。”申乃安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羅保朝定了定心神,轉而問:“那我們豈不是該肅清東都,也要對陛下說明此中關鍵。”
申乃安看著他再三變化的臉色,就知道他已經明白過來,於是慢慢道:“羅大監忠君愛國,我是看在眼裡的,但千萬彆著急,陛下對這件事,已經非常明白了,但他必須按兵不動,不可能貿然對某處派兵保護,要是真做了,才是正中上庸下懷。”
“對啊,對啊,我有些焦躁了。”羅保朝微微抬眉,眼神藏在暗裡,燈火照著額頭,語氣平靜。
申乃安是聰明人,自然知道他的顧慮,因是道:“羅大監,你是強弩先斷,剛刀易傷,你如今過於正直,反而不好,我提醒你,是因為我敬重你,大魏不能少了你這等人物,如今局勢迷惑,你如果硬做釣魚之餌,水下游的,若是小魚還好,但是惡蛟呢?執鉤者,得之,為餌者,亡之。”
羅保朝今夜屢屢被他點撥,內心不覺疑惑,便問:“申公這話什麼意思?”
申乃安不加掩飾,直道:“勸你別那麼忠貞不二。”
“申公這是對陛下不敬了。”羅保朝一揚臉,雙眸如炬。
申乃安反問道:“那誰對陛下敬重?”
這一問,倒讓羅保朝不知該怎麼回答。申乃安也不惱,抬手攤掌,其上之紋,錯綜複雜,他仍舊慢慢地說著:“國,是民眾之本,君,是立國之本,民,又是君威之本,換言之,無君則無國,無國則無民,可,若是無民,自然無君,敬重君上,不如敬重國土,敬重百姓,當你為百姓謀生存之時,就是為君上謀生存,如此簡單的道理,羅大監應該明曉,我勸你不要愚忠,容易矇蔽雙眼,如今天下大勢,我大魏佔了一半,若能撐住,必得統一,屆時,千里江山就是你對君上最好的盡忠之禮,而現在,無論是登州還是西山,無論是上庸還是牧國,都不是你該操心的,請著眼於大魏百姓。”
“申公的意思,是要我沉默了?”他的心隨之平靜下來。
申乃安點了點頭,肯定道:“沉默著一時半刻,才能有更振聾發聵的來日。”
他說得對,東都爆炸一事,根本不需要羅保朝跟著操心,也不需要他挺身而出,皇帝既然能想到三響堂的案子,自然心中已有決斷。
接下來的一切,就看皇帝的安排了。
“我知道你斡旋於諸國之間,沒有你,破不了南江與瓊州的會盟,大魏也不會與牧國、上庸以西山要塞為界而安,縱橫謀劃,你的心胸在天下,絕不在朝堂。”羅保朝也從心眼裡敬佩他。
“不錯,我確實善於此事,但是縱橫天下之後,我求的是什麼呢?”申乃安莞爾,舉手捧光,影綽綽間,彷彿託著太陽。
“是太平。”他自己回答了。
羅保朝立時起敬,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張開了,滿是敬畏。申乃安素來高接天宇,與人交時冷冰然也,與人謀時志氣高也,權貴不能侵,獨有蘭草之臭,而無塵世之俗。他不喜虛與委蛇,不喜勾心鬥角,不喜那骯髒、無恥、無義的事。
申乃安,絕當得起大魏如今的聖人。
“我們所求的,畢其一生,恐也難達。”羅保朝嘆息。
“難,入蜀之路難,太行之路難,三勝之路難,諸多難處,難不成,不築蜀道,不登太行,不渡洪波,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嗎?越難,越要走,越無望,越要堅持,為己心力,為求心安。”申乃安斜杯傾水,一瀉長流,浸潤了靴前。
羅保朝怔住,問道:“申公是要不可為而為之?”
“此言差矣,世上從無不可為之事,為則為,不願為則不為,談什麼不可為,全在你心而已。”申乃安微微仰臉,扶正了杯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