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爵與羅明與他們相隔十來步遠,面上也都是焦灼之情。羅明急的額頭上都涔滿了汗,他伸手抹了一把,白皙的小胖臉兩頰生紅,聲音也幾乎嘶啞了,直道:“我哥是朝廷一品命官的兒子,你們要是敢動手,就算是伯嶽侯府也都得遭殃,天子腳下,你們豈敢?”

時不敏聽了更來氣,也不理睬羅明,大步走到羅沉面前,惡狠狠地說道:“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你們家放肆太久了!”

羅沉緊咬牙關,從唇齒間露出幾個字來,錐在時不敏耳朵裡,“你們家才最放肆。”

時不敏哪裡容他多嘴,一拳頭猛地搗在了他的肚子上,別看他年紀小,這一拳可真是用盡了力氣。羅沉吃痛,低聲嘶音,眼神滿是錯愕,這時不敏不是肩頭受傷了嗎,怎麼還能揮動拳頭?還不及他想明白,時不敏便一手拽起來他的領口,生生把內襯翻扯了出來,“今天我就讓你從這臺子上跌下去,看看你還敢不敢逞口舌之快。”

元獻更先是一愣,而後緩過神兒來勸阻道:“小侯爺,不好真的動手。”

“你怕什麼?我自己動手!”時不敏說著就把羅沉的脖子給按到了半空。

“小侯爺!”元獻更也不等他回話,抬手就拿掉他的手,而後又將羅沉抵在了柱子上,“小侯爺要是洩憤,有千種萬種的方法,何至於要了他的命,這是最不理智的,若是侯爺知道了,只怕會動怒。”

他低眉順眼,似乎有些為難。

“你算什麼東西,也敢來攔我?記住了,你自己的身份,我爹也早就想好好整治整治這羅家了,何不就從這能說會道的開個刀,反正他們家還有一個,想來也無妨。”時不敏眼神冷撼,真是有了肅殺之意。

而此時,元獻更被他斥責得更是不敢說話了。

眼見著元獻更的手也鬆開,羅沉也有些緊張,只覺得時不敏推擁著要把他推下臺子去,兩人再次來到欄杆邊。

“羅沉,你下輩子投胎可就要仔細舌頭了。”時不敏也就十來歲的年紀,可是發狠時,真有惡鬼之意。

羅沉雖然心跳很快,可還是笑吟吟道:“你最好也明白,就你們家如今的權勢,早晚有一天下場會更慘。”

“嘴硬!”時不敏把他架在欄杆上,力氣大得很。

他只覺得心快要從腔子裡蹦出來了,手腳冰涼,一時間就連午後的風都覺得涼意十足。日頭正巧掩進了一大片雲彩裡,光影轉錯,飛鳥落在臺子頂上,還十分好奇地探望著下面。二人就這樣僵持著,時不敏忽然感覺心裡頭那股子狠勁兒漸漸消退,手上的力氣也不那麼大了。

羅沉許是覺得他力氣小了一些,趁兩人互相注視之時,悄悄從袖子裡抖摟出那一枚宙裡伏霞,扔在了地上,時不敏聞聽清脆聲音一個愣神,就連元獻更也跟著愣神兒,去看那一枚小東西在地上滾了三滾。他正疑惑是什麼時,不過幾個呼吸而已,羅沉就抽身蹲下,讓了時不敏一步。時不敏力氣全在上頭,此時吃空,踉蹌著撲向前去,正把住欄杆外頭,卻不想羅猛蒙的起身,頭頂撞在他的肚子上,硬生生給他頂起來。時不敏一個此時手未抓穩,竟翻落臺子,墜樓下去。

伴隨著人們的驚呼,此起彼伏的尖叫,羅沉背對著欄杆,看著元獻更喘著粗氣,已是大汗淋漓。

元獻更慌然回神,藉著輕功一躍而下。時不敏卻已經跌落在地,一動不動,不知道性命如何。高屹和羅明忙上前去扶住羅沉,三人同是驚魂未定。

是夜,敕事監內,羅保朝坐在上首,伯嶽侯坐在他右側,兩人面色俱是沉鬱。從挾持羅沉到時不敏墜樓,兩家算是徹底結怨,好在時不敏情況不算壞,精通骨病的太醫們都已經候在了侯府。

“羅大監午時約我晚間一見,怕不是算定了你的兒子沒事,我的兒子就要出事兒。”伯嶽侯到底不是庸庸碌碌之輩,雖然自己的孩子出了這樣大的事,可還是能平心靜氣地同羅保朝說話。

羅保朝自然有理,可也不得不虛情假意一番,他回道:“侯爺這是誤會我了,小侯爺出了事兒,我也是心急如焚,萬萬沒想到啊。”

“得了吧,這裡就我們兩個人,大可不必這樣裝模作樣。”伯嶽侯看起來絲毫不擔心自己的兒子。

羅保朝看了看他,燈火之下,更顯老練。“侯爺,您就不擔心小侯爺?”

伯嶽侯聞言揚眉看他,輕聲道:“哼,你早就在官家面前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遍,左右是我們家理虧,若我糾纏下去,又有何益?況且,敏兒墜樓一事,無法扭轉,我擔心也不如太醫們操心管用,思來想去,來見你一面,才是要緊的,你有什麼話,要說盡管說。”

羅保朝微微側身,用十分不明朗的語氣問道:“侯爺是不打算再裝作一個莽臣了?”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費腦子。”伯嶽侯聞言閉眼,輕輕揉了揉太陽穴,“我這個莽臣,是給那些稀裡糊塗的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