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歲粟庭(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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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緊張,就事論事,我猜你也明白,所謂的叛國通敵,不過是一頂大帽子,怪就怪帝王的猜忌之心,不過,尤濟事死得不怨,他自己做了許多貪贓枉法之事,應該正法,不過尹出雲就很可疑了,原本這是虛晃一招,卻沒想到探出來一個他,登州兵變,西塞會軍,哪一個不是直指大魏來的,今天,東都內起了爆炸,自然,官家要與登州相關聯,但是,方才明政殿裡,官家問你,問的是尤濟事,猜測的是尤黨——羅大監,我怕只怕,你這次會成為當頭一箭。”申乃安素有“勝天算”之名,他的心術向來詭異,善縱橫謀劃,是能說會勸之人,故而才被委以宣慰司丞,統理大魏外事。
話說到這兒份上,羅保朝再不明白也得明白了。皇帝心裡知道,所有的變故都和那個突然造反的尹出雲密切相關,東都自從登州兵變之後就波瀾暗湧。他需要一個人,站在風口浪尖,去招引更多的陰謀。
這個人,要足智多謀,要對國家忠誠,要絕對的可靠。
而且他必須能夠引起注意,地位要高,舉足輕重,關係重大。
申乃安看著他再三變化的臉色,就知道他已經明白過來,於是慢慢道:“羅大監忠君愛國,我是看在眼裡的,但是不要愚忠,反而傷了自己。”
“我明白,但是我也不明白。”羅保朝微微抬眉,眼神藏在暗裡,燈火照著額頭,語氣平靜。
申乃安是聰明人,自然知道他的顧慮,因是道:“羅大監,你是強弩先斷,剛刀易傷,你如今過於正直,反而不好,我提醒你,是因為我敬重你,大魏不能少了你這等人物,如今局勢迷惑,你如果硬做釣魚之餌,水下游的,若是小魚還好,但是惡蛟呢?執鉤者,得之,為餌者,亡之。”
“可是,申公素來不太理睬朝堂之事。”羅保朝一揚臉,雙眸如炬。
申乃安反問道:“你如何知我不理睬?”
“我知道你斡旋於諸國之間,沒有你,破不了南江與瓊州的會盟,大魏也不會與牧國、上庸以西山要塞為界而安,縱橫謀劃,你的心胸在天下,絕不在朝堂。”羅保朝也從心眼裡敬佩他。
“不錯,我確實善於此事,但是縱橫天下之後,我求的是什麼呢?”申乃安莞爾,舉手捧光,影綽綽間,彷彿託著太陽。
“是太平。”他自己回答了。
羅保朝立時起敬,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張開了,滿是敬畏。申乃安素來高接天宇,與人交時冷冰然也,與人謀時志氣高也,權貴不能侵,獨有蘭草之臭,而無塵世之俗。他不喜虛與委蛇,不喜勾心鬥角,不喜那骯髒、無恥、無義的事。
申乃安,絕當得起大魏如今的聖人。
“我們所求的,畢其一生,恐也難達。”羅保朝嘆息。
“難,入蜀之路難,太行之路難,三勝之路難,諸多難處,難不成,不築蜀道,不登太行,不渡洪波,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嗎?越難,越要走,越無望,越要堅持,為己心力,為求心安。”申乃安斜杯傾水,一瀉長流,浸潤了靴前。
羅保朝怔住,問道:“申公是要不可為而為之?”
“此言差矣,世上從無不可為之事,為則為,不願為則不為,談什麼不可為,全在你心而已。”申乃安微微仰臉,扶正了杯盞。
彼時,明政殿剛送走了沈群梅,皇帝吩咐了轎輦相送,比起皇后,他心裡還是更信沈群梅的。當年,不過是仰仗王氏之力,保政穩國安,卻沒想到,王家的女兒,心胸大過天。如果說沈群梅是一隻溫順的貓,那麼王玉真就是一條兇狠的狼。他時時刻刻不在提防,擔心王家篡權,擔心魏氏天下,擔心自己的性命。
以忠臣挾制權臣,用奸佞引出奸佞,放縱權貴,窺伺時局。這是他延續了許久的法子,只為了,能夠拉扯、調和、把控、了結。
不算高明,但確實是心術。
“傳趙惜寧。”他知道今夜不能眠!
其實不只有他,王皇后也難以入睡。連帶著,兩位侯爺夫人,太醫署,都難以入眠。歲粟庭裡,兩位公主已經安然入睡,但是在前院,一眾人立侍在下,王皇后端坐在上,面容疲倦,猶帶肅殺之氣。
底下兩位侯爺夫人盛裝而待,都略顯緊張,魏孤辰雖然是皇親,但此刻也不得不做小伏低,畢竟王皇后在上,壓頂巨山。過了半刻,太醫令輕手輕足地走了出來,掩門時,都小心翼翼。他走到王皇后面前,一躬到地,回稟道:“娘娘千歲,已經燻了定心香,診脈之後,並無大礙,二位公主只要歇息就好。”
王皇后方點了點頭,而後道:“知道了,你一旁候著。”這句話吩咐完,巧萃便引著太醫令立在一旁,而後又對著王皇后道:“娘娘,叔太醫也來了。”叔懷集當即冒了冷汗。
一聽這名字,她佯作提振精神,略坐直了身子,掃了一眼,方道:“可是先呂的長叔世家?”
“正是,先呂太醫世家之後。”巧萃拿眼點了一下叔懷集,他正戰戰兢兢,此時得了這大宮女的眼色,立馬站出來趣前而跪,行禮稱道:“臣拜見皇后娘娘千歲。”
“素聞你們家醫術高明,祖傳的回春妙手,知你治好了重臣之子,既然來了,便也進去看看兩位公主——”說到這,她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