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人,都紛紛露出異色。

坐在座位上的羅家高層還好,身後的年輕弟子,各個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低聲議論起來。

“竟然是他,他就是那個說出‘知行合一,格物致知,人人皆可成聖’的人,我早就想見一見他了,沒想到他竟然來了我們羅家。”

“夫子啊,這可是繼中古諸子以來,第一位被稱為子的人,無論是學問還是修為,都達到了高深莫測的地步,此人能和夫子暢談一宿,看來是有些本領。”

“我記得他是冷宮的太監大總管,卻沒想到,這般年輕,而且還能說出被夫子認可的聖人之言,真是不可思議。”

羅彥冬挑了挑眉,開口道:“肅靜,大庭廣眾之下,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他在羅家頗具威嚴,話音剛落,整個大堂便變得鴉雀無聲了。

羅彥冬這才道:“怪不得敢出言譏諷我們羅家墨守成規,原來是有夫子在背後撐腰。”

李軒神色平靜道:“羅老爺子此言差矣,我和夫子只不過是有學問上的一些交流,我也不是夫子的弟子,何來撐腰之說?”

頓了頓。

他接著道:“此行過來,只不過是想要讓羅文忠羅先生認祖歸宗而已,我也沒有和老爺子辯駁的意思,正所謂百善孝為先,還希望老爺子能成全羅妃妍羅小姐的一片孝心。”

羅彥冬看了眼地上的骨灰,擰了擰眉:

“哼,當年羅文忠這不肖子孫數典忘祖,背棄家族,置先祖遺訓於不顧,眼下死了,便想認祖歸宗,就算我同意,怕是先祖也不會同意!”

李軒開口道:“羅老爺子此言差矣,羅家先祖當年定下規矩,羅家之人,不得參與朝政,乃是因為當年皇帝不仁,參與朝政,便是助紂為虐,然而,時過境遷,乾帝並非暴君,羅先生參與朝政,乃是為了讓天下百姓過的更好,這等當仁不讓的行為,又怎麼能算數典忘祖呢?”

他在路上,已經聽過羅娘娘說過羅文忠的一些情況。

所以,對於羅家的祖訓,還是有一些瞭解的。

羅彥冬蹙眉,眼眸中精光湛湛,一股傲氣油然而生,質問道:

“聖人還曾言,治大國若烹小鮮,理應循序漸進,這羅文忠擔任內閣首輔期間,屢發變革,擾亂天下,當得又是什麼仁?!”

李軒聲音平靜道:

“仁者,愛人也,羅先生上任之初,正值皇位更迭之時,想要祛除頑疾,必須下猛藥,這種做法,雖然不能說羅先生完全正確,但是他至少這樣做了,正所謂達則兼濟天下,這也是儒家君子所為,一味的瞻前顧後,置百姓安危於不顧,才是迂腐不仁!”

羅娘娘聽著李軒的講述,不由抿了抿紅唇,似乎第一次認識李軒一般。

她確實沒想到,李軒這般能說會道。

哪怕面對自己太爺爺這般的大儒,也絲毫不怯場。

“嗯?”羅彥冬擰了擰眉,“你說老夫迂腐?老夫便告訴你,能行五者為天下為仁矣,恭、寬、信、敏、惠,恭則不侮,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這羅文忠哪一點做到了,若是他做到了,就不會被人誣害,落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李軒開口道:“這五個字,我不知道羅先生究竟做到沒有,不過我只知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羅先生現如今能平反,乃是他的一眾門生,一眾當年受過他恩惠的人努力的結果,這也證明,羅先生當得起仁字,羅府若是連為百姓盡力的人,都不讓他魂歸家族,又有何面對聖人先祖?”

羅彥冬哼了一聲:“羅文忠當年引發的巫蠱之禍,影響極大,若非我羅家有聖人庇護,朝廷免於責罰,我等也要被他所連累,他明知道入朝為官,有這種風險,可是依舊是棄家族安危於不顧,毅然決然入朝為官,此為不孝,他在位期間,實行的改革,引發了好幾次動亂,動搖國本,此為不忠,如此不忠不孝之人,老夫怎麼能讓他入祖宗祠堂?!”

李軒神色平靜道:“聖人有言,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羅先生做了很多別人不敢做的事情,這叫身先士卒,聖人還有言,生亦我所欲,義亦我所欲,二者不可得兼,捨身而取義者也,羅先生參與朝堂政事,恐怕早就料到自己會有這般下場,可他還是這樣做了,這才是聖人推崇的君子之道。”

“眼下,秀州百姓人人有書讀,並且不受戰火荼毒,同樣是有羅先生的功勞在,若沒有他這般忠臣獻計獻策,天下又如何能安寧,你們這些聖人世家,又如何能安心的在秀州做學問?!”

“羅老爺子,你現在將未發生的事情,安在羅先生的頭上,給他定個不忠不孝的罪名,未免太不公平了!”

羅彥冬擰了擰眉,渾濁的雙眸精光湛湛,開口道:

“看來,你在夫子這裡,學到了一些本事,不過這都是歪理,你說老夫不公平,好,那老夫就給你一個公平的機會。”

頓了頓。

他接著道:“想要讓羅文忠的骨灰入家族祠堂,可以,你只要說服家族先祖,羅子的聖象,讓其顯靈,老夫便同意讓羅文忠認祖歸宗。”

話音落下。

一眾羅家之人,紛紛面露異色,竊竊私語起來。

“羅老太爺有點為難人了啊,雖說先祖的聖象,日夜受到香火薰陶,已然有了一絲靈性,但是想要讓聖象顯靈,起碼是要思想能和先祖契合,這一點,鬼仙都做不到啊。”

“是啊,我羅家上千年來,似乎也只有寥寥幾個人,讓聖象顯靈過。”

“嗯,那些可都是當世大儒,參加科舉,都能中狀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