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爺的情況怎麼樣?”喬安一傳送到莊園大屋門外,就向正在等候自己的瑞貝卡打聽。

“不太好,恐怕撐不過今晚了。”瑞貝卡臉色憔悴,語調卻很平靜,心裡早已為這一天的到來做好了準備,“父親勉強還能說話,堅持親口交代遺囑,瑪莎和喬治下午就來了,就等你呢。”

“交代遺囑……也包括對我嗎?”喬安有些遲疑。

“那還用問?父親一直把你當成家人,其實到了最後時刻,他最放心不下的人也是你,快進來吧。”

喬安心情複雜地點了下頭,挽著瑞貝卡的手,走進卡斯蒂斯爵士的臥室。

房間裡瀰漫著淡淡地藥草氣味,喬治和瑪莎夫婦守在老人的病床前,夫婦倆的眼圈都隱隱泛紅。

病床的另一側,海姆達爾垂手而立,帶著滿面沉痛,一如既往地伺候老主人,直到走完生命中的最後一程。

瑞貝卡拉著喬安的手,放輕腳步來到病床跟前,俯身湊到父親耳畔,柔聲說:“爸爸,喬安來了。”

老人點了下頭,吃力地睜開眼睛,出神注視對面那張年輕的面龐,彷彿在回憶自己的青春歲月。

喬安與老人對視,好像看到生命的燭火正在風中飄搖,強烈的既視感把他的記憶拉回到六年前,德林鎮故居的小屋病床邊。

恍惚間,外公臨終時的面龐彷彿與卡斯蒂斯爵爺的形象重合在一起,使他禁不住鼻子發酸,幾乎落淚。

卡斯蒂斯爵士似乎覺察到年輕法師眼中的淚光,顫抖的唇角勉強揚起一抹微笑,握了握他的手。

喬安感到老人的手掌冰涼乏力,殘存的生命力正在被死神無情吞噬,而這也是他本人遲早要面對的宿命,心頭不由一陣劇烈抽搐。

他並不怕死,死亡帶給他的更多是困惑而非恐懼。

如果說凡人終有一死,那麼相比無限的死後世界,短暫的人生又有什麼意義?

主動變成不死生物,或許可以延續生前的記憶,但是失去了生命特徵的亡靈還能算是活人嗎?

如果以另一種形式,無論亡靈、智慧構裝體抑或純粹的精神體延續生命,那麼“人生”的概念就要被重新定義,連“人”都不是了,“人生”還有意義嗎?

每一次面對親友的離世,喬安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紛亂的思緒,而這些念頭也只會加深他的悲傷和痛苦,卻找不到一條能夠使魂靈獲得寧靜的出路。

這時,卡斯蒂斯爵士轉頭望向女兒和女婿,斷斷續續地交代遺言。

卡斯蒂斯家在亞爾夫海姆的產業,包括白屋莊園和兩萬多畝種植園,由長女瑪莎和女婿喬治繼承。

爵爺在米德嘉德的莊園和財產,全都留給小女兒當嫁妝,如果瑞貝卡不想嫁人,將來進了修道院,這筆財產就捐給致力於幫助窮人和原住民預防疫病的“生命基金會”。

服侍了卡斯蒂斯爵士大半輩子的忠僕,傳奇武僧海姆達爾大師,在爵爺去世後本可以恢復自由之身,但是海姆達爾大師自願留在隱修莊園,給二小姐瑞貝卡當管家兼保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