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該說幸運還是不幸,這位可憐的老婦人,沒有等到全城熱議維穆爾河谷慘案真相的那一天,便懷著大仇得報的釋然心態,在睡夢中安詳辭世。

彷彿冥冥中自有天意,6月2日,也就是安德森太太舉行葬禮的那天,陪伴她多年的那隻名叫“球球”的老貓,也在當天夜裡停止了呼吸。

喬安親手為“球球”老爺製作了一具小棺材,與安德森太太合葬。

第二天上午,他把家中其餘的貓和狗都抱上馬車,按照事先的約定,送到海灣商行,託付給海拉爾收養。

“貓咪、貓咪、喵喵喵!”

“狗子、狗子、汪汪汪!”

鸚鵡多莉看到家裡多了一大群寵物,興奮地模仿貓狗叫嚷,上躥下跳,還用翅膀拍著胸膛,一本正經的向喬安保證,自己會幫女主人好好照顧這群貓狗。

喬安在商行喝了杯茶,便向海拉爾提出告辭,出門前還向依依不捨的寵物們一一道別,祝願他們在新的環境裡過得開心。

海拉爾倚著櫃檯,雙臂交叉環抱在胸前,默默注視喬安與貓狗們道別,終於忍不住問他:“既然你捨不得,為何不自己養它們?”

喬安看了她一眼,扭頭望向門外。

“我不配。”

……

史料:洛根首領的哀辭(《血腥的民主》作者:查攸吟)

1774年,住在俄亥俄河流域的印第安人與白人發生了一系列流血事件。

根據托馬斯·傑斐遜在《弗吉尼亞紀事》(1784-1785)的記述,白人對印第安人的搶劫行為大為憤怒,為了報復,白人士兵殺死了許多無辜的印第安人,其中包括當地印第安人的首領洛根的家人,而洛根是以白人的朋友而聞名的。

慘遭滅門的洛根對白人殖民者發動了血腥的報復,集結起印第安軍隊發動一場針對白人殖民者的戰爭。

他們到處襲擊白人,剝去了許多無辜的男人、婦女和兒童的頭皮,但最終還是在1774年10月被弗吉尼亞的民團打敗。

在這個決定性的戰役之後,意識到濫殺只會繼續使殖民地邊界陷入血腥戰亂的殖民地政府決定息事寧人,提出了只要印第安人投降悔過便可結束敵對的態度。

但是身負血海深仇的洛根拒絕和其他首領一起去向獲勝的白人屈膝哀求。相反,他給弗吉尼亞總督穆爾伯爵寄去以下這篇回覆。

當民兵部隊征討印第安人凱旋時,也將這篇帶有控訴性質的哀辭帶了回去。

據傑斐遜說,“這篇演講成了威廉斯堡所有談話的話題”。它被刊在《弗吉尼亞公報》上,後又被登在北美大陸各報上,甚至連英國的報刊上也發表了這篇演講。

在許多年以後,傑斐遜又在他的《弗吉尼亞紀事》中再次刊登了這篇回覆,以駁斥那些歐洲人“以為在北美的土壤、氣候和其他環境中有某種東西導致動物先天的或後天的、肉體的或道德的本性的退化,甚至連人類也不例外”為理由對北美居民的歧視。

傑斐遜把洛根的這篇回覆作為“這個國土上土人的天才,尤其是他們的雄辯之才”的證據。

他斷言“歐洲從未出現過比這篇短小精美、富於雄辯的演說更優秀的東西”。

洛根的演說曾是19世紀學校讀本中固定的文章,併為幾代美國年輕人所熟悉。以下為演說內容譯文:

我懇請任何一位白人說說,他是否曾餓著肚子走進洛根家的小屋,而洛根沒有給他肉吃?他是否曾在又冷又沒衣穿時來到洛根家,而洛根沒有給他衣服穿?

在最近這次漫長而血腥的戰爭中,洛根一直待在自己的小屋裡,一直是一位宣傳和平的人。

我對白人的愛就是這樣的,以至於我的同胞經過我家時都指著說:“洛根是白人的朋友。”如果不是一個人傷害了我們,我甚至想過和你們住在一起。

去年春天,克雷薩普上校無緣無故地殘酷殺害了洛根的所有親人,甚至連我的女人和孩子也不放過。在現在活著的人中,沒有一個人的血管裡流著我的血。

這個事實呼喚我去報復。我尋求報復,我殺死了許多人。現在,我已經復仇夠了,為了這片土地,我很高興看到和平的曙光。

但不要以為我的高興是出於害怕。洛根從不懼怕,他不會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而突然做一百八十度轉變!

你們誰會為洛根哀悼?沒有一人!

……

然而,筆者必須強調的是,對於托馬斯·傑斐遜來說,他真正關心的並非是洛根首領的悲劇。

這樣一篇出自北美土著的帶有申辯性質的哀辭,可以為他們這些來自歐洲的北美人做出說明——看,即便是土著都能寫出如此雄辯和動人的詞句,更何況我們這些來自歐洲、信仰上帝的白人!

至於洛根本人,正如他自己在文章末尾所說的那樣——誰會為洛根哀悼?沒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