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萬年根基,一朝傾覆,明裡暗裡有多少人在尋找著她的下落,烈淵朝廷震動,由於蕭家的中落,也必然會迎來新一輪的權利洗牌,而後又有多少人想要殺了這蕭家遺女以絕後患,他們若再不小心些,那早就在陰溝裡翻船了。

但對於蕭天雨的痛楚,夏侯燚也是愛莫能助,現在她身邊連半個可信之人都沒有,他若再走了,那……

如果這偌大的客棧中只有他們二人;如果有機會,他一定要將戰天痕捅個三百刀,然後人頭祭酒,五馬分屍,以解他心頭之恨!

若非這不是人的畜生一心想奪皇位,蕭家又怎會落到如此田地?他二人又怎麼可能在一個邊境小城和一群五大三粗,渾身散發著汗臭味的糙漢子擠一塊!

蕭天雨哭了多久,傷心了多久,他是唯一的,也是最直接的見證者,從他騎馬遇見她的那個凌晨開始,蕭天雨就沒睡過一天好覺。

除了躲避追殺,除了那些外在因素,蕭天雨,堂堂蕭二小姐,又有幾次沒在被窩裡哭的撕心裂肺,眼淚橫流?

就連坐在一旁的他,就連這外表剛烈,內心堅如鐵的南海少將都被這觸目慟心的哭聲感染的肝腸寸斷。

有多少次,在夜深人靜的夜空裡,他看到蕭天雨一個人舉著小小酒壺對月獨酌,在那靜謐如練的月光下,他分明看到了那緊閉的雙眼,顫抖的睫毛下滾滾的淚珠。

剛從盤山城出來的那幾天,蕭天雨沒事就坐在窗前發呆,目光呆滯的望向遠方的重重山脈。

他怕蕭天雨痛心之下,幹出什麼傻事,所以一天十二個時辰,除了上茅廁,他都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旁。

這樣的狀態一連持續了好幾天。

蕭天雨卻是沒做出什麼自殘的事來,但她突然變得跟自己這個從小混在一塊的青梅竹馬都說不上話。

夏侯燚當時就暴跳如雷,差點拎著一把長刀就要回烈淵皇宮殺了那個刮千刀的。

當時京城裡都傳什麼徹王殿下重病不起,茶飯不思,不理朝政,鬧的整個盤山都是烏煙瘴氣,人人自危。

可這在他夏侯燚眼裡,通通都是狗屁!

若是給他機會,叫那戰天痕就站在他面前,斷不是捅他心口一刀就可以善了的。

當時天雨下手還是太輕了。

從前他都盼望戰天痕離天雨遠遠的,如今這二人總算遂了他的願,徹底分道揚鑣了。

可他卻覺得這還不夠,應該讓那姓戰的小子從天雨的眼裡心裡徹徹底底的消失。

只有這樣,天雨才不會被那個畜生折磨的死去活來。

而長孫月怡卻沒有他那些繁雜紛亂的心緒,也沒去瞅他那烏黑髮青的臉,而是依舊自顧自的說道,“誰知敵軍兇猛如潮水,綿延不絕,將我們圍困在北晨城內,然後斷絕方圓百里的所有交通……”

“那蕭將軍呢?”

“蕭將軍他……他,”那女子眼角處泛起朦朧的水霧,她低著頭,任憑淚水滑落,打溼了那華美的長裙,“當時敵軍在六七個時辰內連續發起猛烈的進攻,蕭氏鐵騎在他的帶領下奮起抵抗,硬是在援軍無望的情況下撐了三天三夜,最後,原本駐守在那的五萬蕭氏鐵騎死傷大半,僅剩不到八千人在那破爛不堪的小城裡苟延殘喘。”

“蕭將軍感到逃生無望,便打算派手下的五千兵馬護送我回國,當時我不肯,將軍卻說,今日他必然會死在這裡,但在盤山都城裡還有他的弟弟和妹妹,如果他所料不錯,過不了五天,蕭家便會發生事變,皆時小妹難以自保,而蕭氏鐵騎經此一役元氣大傷,已無力承擔起復興蕭氏闔族的大任,他說他只是希望,我如果在回國的路上碰到了令妹,能夠給他帶句話……”

蕭天雨的身子微微一震,悲涼之意溢於言表,嘴裡喃喃道,“大哥……”

夏侯燚默不作聲的向她這裡移了移,在桌下,旁人看不見的地方緊緊的握住了蕭天雨的手。

蕭天雨感覺自己的手被一股莫名的力道捏的一陣生疼,便抬起頭來,看向那個罪魁禍首。

“罪魁禍首”見她望來,手上動作也是隨之一緩,繼而衝她挑了挑眉。

兩人從小便在一齊玩耍,雖然分開了五六年,但默契,還是一如當初。

蕭天雨見狀,也是一聲不吭,很快調整好了狀態,以一種聽故事的表情繼續聽著那若亭七公主的敘述。

眼淚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很快便將那芙蓉百花裙打溼了一大片,要是再這樣下去,恐怕那就不是裙子了,而是一個又小又淺的水坑了。

“他囑咐我之後,便命自己的得力干將,也就是那蕭氏鐵騎的副將――陸陳川,叫他率領自己僅有的五千兵馬護送我突圍南去,他們行動的非常及時,從那敵軍所形成的包圍圈的薄弱環節一刀插入,以死傷近四千人的代價突出重圍。”

“那股不知名的勢力好像有所顧忌,即便我們逃了,他們也沒有再派兵追擊,而是以碾壓性的優勢將蕭將軍殲滅在那蒙華平原的北晨城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