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留在南方的。”海米爾寧有些擔憂地看著他。“我是該,但沒有你和蓋多在旁邊跟我鬥嘴,一個人太安靜了。”利卡多聳了聳肩,然後扶著船舷一邊咳嗽一邊回到了艙內。

因為沒有足夠大的船,騎士團分成了兩批前進。

他們是第一批,並且在下船以後便要直達目的地,開始前往剿殺當地的邪教徒。

4年的光陰過去,即便是日夜與他們戰鬥,海米爾寧卻仍舊不清楚這些人到底想要些什麼。

帕德羅西帝國是當今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以整個國家的體量,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能夠真正與它抗衡的存在。而在最初皇太子被這些邪教徒襲擊了以後,強而有力的帝國情報機關聯合皇家秘術與占星所的魔導師們,立刻就摸清楚了他們所使用乃是古老的黑暗魔法。

這魔法甚至比起帕德羅西帝國本身還要古老,是在拉曼帝國分裂時期之前的原始異教產物。但正如魔法師們所信仰的等價交換理論,如此強大又危險的法術也需要極高的代價。施法所需的材料當中涉及到了黃金和許多價格高昂的稀少魔法礦石,只需要嚴格把關這些,就能夠限制邪教徒的行動。

銀衛騎士團也正是這樣順藤摸瓜把他們在帝國北部的老窩一鍋端掉。但即便有著當今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機器壓製,這些傢伙卻總是能夠在不知道什麼地方找到資金來源,繼續活動。

這將會是一場漫長而持久的戰爭,海米爾寧隱隱有這樣的預感。

在跟先代團長討論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說是“帝國雖然強大,敵人卻也很多”——這句話暗藏的深意多多少少解釋了邪教徒們的行動目的,若是為了給帕德羅西帝國帶來混亂的話,那麼許多事情確實可以解釋的通了。

包括暗殺皇太子在內。

“嗚————”11月清晨南歐羅拉的海港起了霧,鯨魚油燈塔透不過它,因而只能透過霧角判斷方向。老練的船員們將船舶開始向著港口靠攏,騎士們則是半死不活地賴在床上,而海米爾寧獨自站在船舷旁,靜靜思考著。

赫墨斯殿下是一位與眾不同的皇族。

與已經82歲高齡卻仍舊精力旺盛,一手創造了這個龐大到疆域幾乎涵蓋整個東海岸的帝國的那位皇帝陛下不同。赫墨斯皇太子殿下從來就不以喜好征戰而聞名於世,民間對於他的美談多是對於藝術以及學院的支援。他也很顯然更喜歡琴棋書畫建設文明而非打打殺殺。

早年坊間甚至有這位皇太子根本沒有皇族血統的流言蜚語。因為他不但性格與皇帝相差甚大,眼睛也隨了母親。與那位蘇奧米爾血統的妃子一般長著灰藍色的眼眸,而非帕德羅西人常見的翠藍色或者黑褐色。

希格蘇蒙德皇帝陛下儘管精力旺盛,妃子也眾多,卻除赫墨斯以外一直沒有能夠順利長大的男孩。在他之前的幾位皇子盡數夭折,能夠活下來的除了他以外就只有公主。偌大的宮中,赫墨斯從小都是孤身一人。在沒有其他兄弟競爭的情況下他註定要成為皇太子,可這一切卻沒有如同慣例那樣在11歲時發生,而是一直拖到了他19歲為止。

皇帝陛下本人似乎在抗拒著這一切,原因自然是不為外界所知的。

而如今的他已經43歲,在皇太子這個位置上足足呆了24年,並且看起來之後也與帝位無緣。

再過兩年,長公主的兒子就要滿11歲了。皇帝陛下對這位外孫的寵愛人盡皆知,連很多重大場合也都是帶著他而非皇太子赫墨斯。畢竟前者相較之下與皇帝顯然更為相像,小小年紀就對軍事與征服十分感興趣,據說自他6歲起,每年皇帝還都會為他定製一套盔甲作為禮物。

掌權者的冷落物件卻受民眾們高呼愛戴。希格蘇蒙德皇帝陛下或許開闢疆土創造了一個偉大帝國,但將它維持下去使之繁榮的許多工作卻是赫墨斯皇太子做的。

與他擅長揮舞兵器指揮戰鬥的父皇不同,皇太子似乎天生是一個了不起的演講家。他善於並且也致力於兵不血刃地解決問題,如此的想法與白色教會一拍即合,而在雙方的努力之下帝國境內也興建起了無數培養優秀人才的學院。

於境內,搞基建,平復有不滿的貴族,給予平民和窮人出人頭地的機會。

於境外,安撫外敵,維持與其它國家之間的外交關係,確保盟友的存在。

父輩開闢疆土,而他則是默默維持。即便不被皇帝所鍾情,這位皇太子閣下卻確確實實是個盡職盡責的人。

這或許也正是那些邪教徒瞄準他的原因,至於所謂的瀆神之人,這種理由若是能夠明白的話,海米爾寧也該跟那些邪教徒一樣瘋狂了。

“咔——”船舷靠岸的聲音響起,海米爾寧被從思考當中驚醒。而抬起頭的一瞬間就聽到了上面的人在大叫“瓦洛(當心)!”他聽不懂蘇奧米爾語,但作為戰士的反應速度極快,一步往後退就拉開了距離。

“咚——!”砸下來的東西是一把錘子,磕在了船舷上砸了一個凹陷以後就要往海里落去。所幸眼疾手快的海米爾寧一個箭步衝上去抓住了錘子的末端。

“帕歐里拉,帕歐里拉(對不起,對不起)!”靠近透過霧氣往上看去的上方棧橋裡頭有個年青人正捂著自己的手不住地開口說著,而他旁邊像是監工一樣的人過來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腦袋:“阿西!”

“各位是帕德羅西人吧,這孩子不會說拉曼語,他是在向你們道歉呢!”監工大叔開口不停地替他道歉著,而海米爾寧晃了一下手中的錘子,朝上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