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一枝花的嘴倒是挺嚴的,在那種地方關了二十年,依舊不肯鬆口,到底是朕小瞧他了。範小刀那小子,來京城已有半年了,你覺得此子如何?”

陳銓道,“血氣方剛,有勇有謀,少了一些沉穩。”

“比起朱延呢?”

陳銓道:“奴才不敢妄言。”

皇帝呵呵一笑,“陳銓啊陳銓,你在宮中就以一雙毒眼聞名,看人很準,朕用你,也是因為你對朕忠心,從不諱言,怎麼今日卻這麼吞吞吐吐?”

陳銓膽戰心驚,深吸一口氣,道:“他身上江湖氣太濃。”

皇帝笑道,“終究是宋金剛調教出來的,差不了哪裡去。兩年前,宋金剛來西苑找過朕。”

陳銓大驚,“什麼?”很快意識到自己失禮,道,“陛下恕罪。”

皇帝道,“怎麼,你還怕對朕動手不成?他若想殺朕,朕怕早已得升大道了。他告訴朕,當年李妃的仇,會有人來報。”

陳銓明白,他說的那個人,正是範小刀。

只是,宋金剛畢竟只是他的義父,而陛下則是他的親生父親,血濃於水,範小刀又怎麼會對陛下動手呢?

“這些年來,朕虧欠了他許多,是時候補償他了。”

這半年,雖然沒有相認,但陛下卻一直暗中觀察他,也派薛應雄三番兩次的暗示於他,他也不能確定,範小刀的品行如何,畢竟當年李妃之死,與陛下有著直接的關係。

只是,二十多年來,陛下一心修道,對家庭、親情早已冷若冰霜,就連太子、公主,都成了他的玩弄權術的工具,他的話,又有幾分真假呢?

陳銓小心應付著,卻也不敢妄言。

想了片刻,他道:“太子殿下把他跟趙行派到了江南。”

皇帝道:“薛卿已跟我稟報過了,朕這兒子,跟他姑姑相比,還是差些火候啊。”

陳銓忍不住心想,這對姑侄在京城中的爭鬥,早已鬧得滿城風雨,就連朝中也有不少大臣被牽連進去,不知情的,還倒是陛下在利用太平公主打壓殿下,來淬鍊太子的意志,可他伴君多年,卻明白,這位陛下,最是無情之人,根本就是捨不得手中的權力。

權力和長生,是他心中過不去的兩個坎兒。

他一方面對權力有著極強的控制慾,又對長生之道有著近乎痴狂的執著,而這兩點偏偏又是無法兼得的,這讓陛下內心中充滿著矛盾。

陛下把太子從外地調回京,是為了牽制太平公主,可折騰了沒幾個月,兩人竟在暗地裡達成了和解,這種情況,是陛下絕對不想看到的。

遠處,傳來爆竹聲。

新的一年,終於到來。

皇帝道:“雪,越下越大了啊!”

……

禮部尚書府。

書房內,趙煥在不斷的咳嗽,趙行上前,一邊幫他捶背,一邊渡入一道內力,趙煥臉憋得煞白,咳出了一口濃痰,這才長舒一口氣。

與北周使團的談判之後,他在京城的聲望與日俱增,本來是極有可能候補進入內閣,代替致仕的李爻成為大學士的,可是不知為何,陛下卻將湖廣巡撫調回京城,入主了內閣,而趙煥又一次與內閣失之交臂。

從此之後,趙煥便一直抱病在家。

子時一到。

趙行跪倒在地,“兒子給爹爹磕頭,拜年了!”

趙煥擺了擺手,問,“離京日期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