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楊廷羨溫順的模樣和王師屢次出征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讓慕容延釗放鬆了警惕,才使得著了李景達的道兒。

慕容延釗率著城中鐵騎軍血戰一夜,雖戰力強過靜海彰武軍,畢竟兵力不夠,只得且戰且退,以吹臺山為後背屏障組織防線,希望各營能儘早收攏入城。

天亮之後,眼見慕容延釗被包圍在吹臺山一線,楊廷羨倒也不急著進攻,而是命軍士暫作休整,稍後一鼓作氣拿下週師。

慕容延釗長槍支地,彎腰不停喘氣,副將薛延德遞過一個水壺:“齊王,喝點吧。”

慕容延釗接過水壺一飲而盡,薛延德輕嘆一口氣:“不知收攏各軍的高懷恩統領是否已出城。齊王,事發倉促,糧草輜重目下都在城中,若各營不能儘快朝甌州靠攏,我軍恐支援不了太久。”

“直娘賊,”慕容延釗罵到:“想不到本王一世英名,竟然栽在這甌州彈丸之地,上了楊廷羨這個小人的當。”

薛延德說到:“齊王,兄弟們苦戰一夜,目下腹如雷鳴,士氣低落,還請齊王儘快想出對策。”

慕容延釗抬眼看了看吹臺山:“先將戰馬殺了,再看看山中有無獵物。各營雖分散,卻距甌州城不遠,相信天黑之時高懷恩便能將其收攏殺入城中,屆時我等之困不解自散。”

眼下也只有這個辦法,薛延德無奈的搖頭轉身命將士們殺馬果腹。

慕容延釗踉踉蹌蹌在山間巡視,軍士們均疲憊的倒在地上,身上盔甲已被血跡灰塵染黑。

“本王有罪啊,”慕容延釗喃喃到:“若非本王託大,將士們怎會受此苦?待各營兵馬至,擒獲楊廷羨和李繼賢,本王必將其千刀萬剮。”

將將吃飽肚子,山下靜海軍卻又吶喊著攻了上來,鐵騎軍只得拖著疲憊之軀應敵。

便是戰力再強,靜海軍在人數優勢下輪番進攻,根本不給鐵騎軍喘息的時間。

身邊的同伴接二連三的倒下,各營援軍不知何時能至,慕容延釗慢慢被靜海軍逼到了山巔。

苦戰一日仍不得脫,慕容延釗只覺手中長槍重逾千鈞,快要提不起來。抬頭看著西邊發出暈暈金光的夕陽,慕容延釗臉上呈現一抹悲涼之色。

“齊王,”薛延德匆匆跑了過來:“目下即將天黑,齊王可趁此時翻過山嶺去收攏各營,再回轉攻下甌州不遲。”

慕容延釗搖搖頭:“各營距甌州不過半日路程,高懷恩出城收攏已一日夜,此時仍無援軍跡象,恐各營亦遇到強敵,脫不得身。”

薛延德又勸到:“即便王師脫不得身,齊王亦可前往姑蘇,命吳越樞密使張超言大人率軍回援,一樣可拿下甌州。”

慕容延釗平常雖比較自私,老想著儲存自家富貴,但戰場上他是個高傲的人。第一次隨柴宗訓出征,便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為由強攻朗州。

先前張超言一直對王師畢恭畢敬,現在讓慕容延釗轉頭去對他低三下四,殺了他也做不出來。

況且此次出征錢塘,他帶了鐵騎軍剩下的全部家當,眼下城中八千將士已死傷殆盡,前往甌州屬地接受投降的各營又生死不知,他哪還有顏面去見皇上。

“薛統領,”慕容延釗說到:“你先帶著受傷的弟兄翻過大山回錢塘,本王在此為你抵敵。”

“齊王,”薛延德呼到:“末將怎能捨你而去?便是死,末將也要與你一同馬革裹屍。”

剩下的將士聽到倆人的對話,紛紛起身到:“齊王,小人等誓死與齊王一道馬革裹屍,絕不後悔。”

慕容延釗眼前晃過他剛從軍時的模樣,這些誓要與他一同馬革裹屍的將士,是他統領控鶴軍之後一手帶出來的,有些老兵不堪再戰之後,將子侄也送入控鶴軍。後來他調任鐵騎軍,又將這些人一同調了過來。

便是皇上先前下旨分兵,慕容延釗也將這些人保留。從上一輩開始,這些人陪他走過了二十年。只是沒想到,這裡會是他們的終點。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既是從軍,便會有這麼一天。

慕容延釗起身欣慰一笑:“好,有你們作陪,本王在黃泉路上也不會孤單了。”

此時不遠處忽地人影晃動:“慕容延釗在那,快抓住他。”原來靜海軍又攻了上來。

鐵騎軍將士相視一笑,紛紛起身堅毅的看著下面。

漫山遍野的靜海軍圍攏過來,慕容延釗暴喝一聲,率軍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