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風塵女子,柴宗訓便憶起初相識之時,因相互不知身份,符昭常大罵皇上流連勾欄瓦舍,強奪人婦,與臣下爭風吃醋等等。

柴宗訓略有些尷尬:“這都是猴年馬月的事了,你提它幹嘛?”

“設若當年沒有魯王替官家鎮守汴梁,令官家可以放心出征;而當年若守汴梁的是齊王,從官家出征的是魯王,今日做嶺南郡公的說不定便是韓智興。而當年刁難官家的,也很可能是趙德昭。”

符昭繼續勸到:“況魯王新徵南漢立下大功回來,官家若將韓智興治罪,這不是讓魯王難堪麼?”

柴宗訓問到:“你的意思是讓我忍?”

符昭笑到:“我記得官家曾告訴我一句話‘政治的藝術是妥協’,那時我問你什麼是政治,你說是處理朝臣間的關係和權力的分配,怎地你自己便忘了妥協?”

柴宗訓說到:“不是我不願妥協,只因慕容兄在嶺南需要我的幫助,我不能讓朝臣去拖他的後腿。但凡有這種苗頭,我便要剎住。”

“嶺南重要,朝政便不重要了嗎?”符昭說到:“我勸你還是看在魯王的面上,忍一忍吧。況以韓智興一個紈絝,如何想得上去參劾慕容德豐名不副實?便如上次他參劾爺爺受賄一樣,不過是被人利用而已。”

柴宗訓微微皺眉:“莫不是魯王不服,所以指使韓智興?不可能,魯王一向對朕忠心耿耿,雖常在小節上有些個人想法,但大節是不虧的。”

符昭說到:“既然不是魯王,那便等等吧,說不定那人就會浮出水面了呢。”

一連多日,不光韓智興,劉坦也在等著那封奏摺的迴音,但皇上一直像沒事兒人似的,等著南唐國主前來入貢。

劉坦是親眼看到韓智興寫完奏摺遞上去的。而韓智興雖是侍御史,朝會時掌百官風紀,卻也沒有在殿上和皇帝說話的權力。

多日無迴音,劉坦忍不住了,又嘲諷韓智興:“你看看你,不僅只做個六品的小官,便是寫個摺子,皇上都懶得理你,魯王的威名,就這麼被你給折墮了。”

這韓智興也正鬱悶,不由得慍怒到:“劉大人,你也莫嘲笑下官,我早說過那慕容德豐善於溜鬚拍馬,目下聖眷正隆,莫說是下官,便是劉大人親自上摺子,皇上也不帶理的。”

劉坦這種官場老手,豈能被韓智興激動,他只嘆了口氣:“唉,想我一國之臺諫,卻連一個溜鬚拍馬之輩都劾不動,這怎不令本官汗顏。明日我便向皇上上折,乞老還鄉。”

韓智興一下子跳了起來:“大人無須悲觀,下官不信,以一國之蘭臺,卻劾不動慕容德豐。下官這便去串聯同僚,定要參倒他這個名不副實德不配位的嶺南郡公。”

“不可不可,”劉坦連連擺手:“串聯同僚,可是結黨的大罪。”

韓智興的義氣上來了:“大人且請放心,此事皆是下官所為,與大人毫無干係。”

韓智興轉頭便叫上向興洲,這倆人本是御史臺的混世魔王,一干蔭封的監察御史、巡按皆是其酒肉朋友,酒肉朋友又有其朋友,這麼串來串去,整個御史臺除巡按地方的右丞符昭智和裝作不知此事的劉坦,全都在韓智興的奏章上籤下名字。

“下官就不信,”韓智興高興的揮舞著奏摺:“整個御史臺一起參劾慕容德豐,皇上還能坐視不理。”

柴宗訓當然不能坐視不理。

御史臺的主官本是御史大夫,可自前朝始便未設。主事的是御史中丞,還有個御史右丞協理。

除了這兩個之外,十五個侍御史,十五個監察御史,集體上書彈劾慕容德豐冒功、媚上。

而劉坦為了不讓柴宗訓留中,特地指點韓智興將奏摺交與符彥卿,這意思便是要讓奏摺內容天下皆知。

想象中龍顏大怒的場面並沒有出現,柴宗訓只是在文德殿召見了劉坦,將奏摺遞與他手上:“劉卿家,你知道此事麼?”

劉坦假意開啟奏摺看了一眼,接著雙腿不住戰慄,猛的跪了下去:“皇上,臣實不知,臣回去便會將這群妄議重臣是非的不法之徒治罪。”

接下來皇上如果問,你身為御史中丞,手下御史聯名彈劾重臣,你能不知?劉坦便會將所有責任都推到韓智興身上。

不過柴宗訓卻沒有按照他想象的來,而是直接跳到了下一個問題:“治罪?我朝歷來便沒有因言獲罪之事。這批言官苦心勸朕,朕豈會罪?只是想來作為御史中丞,你已被侍御史韓智興架空,恐怕留在蘭臺已不能發揮你的才智,朕將你換個地方吧。”

“啊?”先前準備好的所有說辭都沒派上用場,劉坦一下子就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