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漂亮奪目的弟弟比,姜若看起來灰頭土臉。他不由低下腦袋。

弟弟喊他:“哥哥!”

我沒聽到。姜若自我催眠,加快腳步。

姜為臣和柳荷也從屋裡出來。柳荷穿一襲旗袍,豔光四射,男同學全部看傻眼。

“小願,開心嗎?”姜為臣樂呵呵刮弟弟鼻子,“爸爸待會還有神秘禮物!”

他們的快樂,讓姜若喘不過氣。他只想快點躲回自己房間。然而弟弟非要擋在他面前:“哥哥,一起玩吧!”

姜若知道弟弟的意圖。弟弟想透過這種方式,向旁人證明自己被姜家接納。

姜若摳緊書包肩帶:“我作業沒寫完,你們玩。”

“作業什麼時候寫不行呢?”弟弟抓住姜若胳臂,“再說了,就算不寫又怎麼樣?”

那一刻,兩人剛好在泳池旁。姜若沒來得說話,一聲銳鳴突然貫穿腦海。身體不聽使喚往水裡掉落,慌亂之際下意識攥住面前的弟弟。夏季明晃晃的景象,伴隨飛濺水花,在視線裡翻覆——

眾人紛紛跑過來。

姜舒願怕水,在學校從不上游泳課,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雖然很快被救起,但他受了驚,在醫院休養很久才康複。

後來,學校裡傳開一種說法,是姜若故意推姜舒願下水。

故意的吧。

明明知道弟弟怕水。

總歸一個爸,再怎麼討厭,也不能做這麼可怕的事啊。

就是就是,而且他媽就有神經病,所以他爸才跟他媽離婚。他是不是遺傳他媽,腦子也有點不正常?

一次,學生們都去上體育課了。姜若想起外套落在實驗室,轉回身去取。正要推門,聽到裡面幾個學生,正在議論這件事。

姜若頓在門外。

他慢吞吞後退,打算離開,忽然裡頭一個男生說:“不是姜若推的。”

那人口吻散漫、隨意,但因音色冷淡,讓其他人的議論聲一下子消失了。姜若心神一抖,忍不住透過門縫,偷偷看裡面。

怦。他心髒停跳了一拍。

是那天弟弟的生日派對,獨自站在牆邊打電話的轉校生。

“你怎麼確定呢明簡?”有人問。

男生一挑眉,嘴角掠過笑意:“我知道啊,因為我看到了。”

怦怦。怦怦。

姜若聽到自己心髒猛烈地、失序地躍動起來。他甚至覺得,他的心跳聲響到會讓實驗室的人察覺。他想要逃離,卻又被釘死原地,一動不動看牢對方。

男生穿夏季校服,靠在窗邊,眉目、鼻樑、嘴唇、下頜線,一切都被日光映照,清晰分明。

我要畫下來。無法控制的沖動湧入姜若心底。我要把自己所看到的,畫下來。

母親死後,他再也無法拿起畫筆。此刻,卻有了重新畫畫的渴望。

姜若又開始畫畫了。畫的第一幅畫,就是男生靠在窗邊,被光線輕柔描摹的側臉。

“不用考慮時間問題。”

嗯?誰在說話?

不是記憶深處,少年漫不經心的冷淡嗓音。這個人的聲音,更低沉、堅定。

“我會一直陪在他身邊。”

骨骼碎開裂縫,疼痛從裂縫裡生根發芽。姜若心中一震,突然驚醒。他坐起身,胸膛起伏看向窗外。

盛夏的清晨,天色已矇矇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