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竹再施奇技,本要四散消失的水霧,居然又凝聚起來,抱成個圓球,在靜安散人面前縱橫跳躍。

靜安散人神色凝重,不等他問,再次點了點頭。

周竹大驚,恭敬道:“真人到了煉神還虛境啦?”

靜安散人聞言便露出迷惘神色,自索良久,淡然道:“大概不能,偶爾有這般錯覺,但卻並無明證。”

周竹噓了口氣,說:“我也不能。看來我倆可以比試一下。我們便用這水汽爭鬥一番吧。”

眾人皆是初見,頓時覺得新奇,忙都探身凝神等著兩人比試。

靜安散人也盛兩碗茶水捧在掌心。周竹笑道:“誰的霧氣散了,便算誰輸了。”

這次,他的碗中升起更多水霧,飄渺升騰,幻化形狀,聚而不散,兀立空中。

他竟然用水霧幻化了鳳凰形態,端的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靜安散人立時便愣住了,以霧化形不難做到,可是,若是幻化之物不比他的祥瑞,便在氣勢上輸了一陣。

回望眾人,見到都是面露難色,無計可施。蕭默想要喊龍,卻覺得龍鳳呈祥,無端生出牽連,並不妥當。再見太子凌,竟然闔目養神,毫不理會場中爭鬥。

然而,靜安散人望見父親,忽現甜甜笑意。碗中茶水翻滾湧動,騰起濃烈水霧。

水霧憑虛凝聚,漸而勾邊繪影,生出形貌。一個瘦硬筆挺,瀟灑倜儻的儒雅青年,端立在鳳凰面前。

眾人皆贊,好俊朗的男子。再想靜安散人有個女兒,便都會意笑了。這大概便是她的愛人。

然而,唯獨蕭默知道,此子便是太子凌。

周竹惋惜道:“真人,手段高明,形貌極佳,可這立意便需多些斟酌。我這是祥瑞,可受萬人敬仰。而你那男子,雖說亦是俊美,但終究差了點意思!唉,此等比鬥,終生未必可遇幾回,惜哉!憾哉!”

周竹難逢敵手,今日滿懷期待地與靜安散人參道互技,便有些微瑕疵,也覺得萬般遺憾。

靜安散人不卑不亢,柔聲應道:“周大巫,稟告你知曉,此乃敬你是一派宗師,我才描繪此人與你相見。這是我們峨眉始祖,在我心中,他可比是道宗黃老,混沌三清。偏他珠落凡塵,便成人間真龍,權且蟄伏旅居罷了。”

周竹恍然道:“恕我失言,這可失敬了!先祖師真乃奇人哉。觀其形貌,確似人中之龍!我敬圖騰,你敬宗祖,你這立意更見真摯,卻把我比下去了。”

靜安散人忽地面露不悅,周竹還不知為何,揚光子好心指點道:“周竹,快比試吧,我們等得急不可耐!好端端的真人便在身畔,你巴結哪門子先祖!”

周竹不料他敢譏諷,剛要回敬兩句,忽地醒悟,目光便移到太子凌身上定住了。

“真人,我。。您且寬恕一次,不知者不罪!可。。您是修道之人,有徒如此境界,您怎麼蒼老成這般樣子!真就是道之飄渺,遙不可及。還是一場虛妄,枉費追求呢!”

周竹得見真仙,便不恥下問。他行氣經年,越發覺得身行跬步,道遙千里。他已是罕有敵手,更無人可師。今日得見太子凌,剛得知他神異,忙問詢心中疑難。

太子凌斟酌良久,答覆道:“周竹,巫祝師從黃帝,道教尊奉老子。合二者謂之黃老道!巫重技,道循理。你是巫族出身,漸入道修,這裡面的微妙差別,你自甄別。”

“食餌,行氣,房中,三派統歸方仙道。你們三人緣分,正是由巫入道的漸變之門。大概這也是天定奇緣,應和了古神書中的神話。”

“假使,沒有道祖傳書授徒,大概便沒有今日道門星光繁華。但天道不絕,迴圈往復。若真沒他,那時道之傳播推演,便是你們幾人的使命了。”

周竹聽得稀裡糊塗,追問道:“真人,這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明白。”

太子凌笑道:“你們三人的所學,皆來自內四方土生土長的學問。正是道於世上演化的一段路程。然而,道祖卻是神仙降世,授凡人仙卷,境界遠高過你。所以,即便你能勝得正一道眾,然而他們是道祖一脈,他們的學問,卻是遠遠超過你的。你若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便要忘了巫道間隔,多多參悟正一經典才行!當然,當世道門,非只正一道一脈,你向他人學學,也有增益。只要你不閉門造車,妄自菲薄,你的成就,遠不止如此!”

話說,周竹偶得奇緣,尋到一本道家典藏,依據修行,才有今日成就。此番聽了太子凌教誨,直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然而,他有疑惑,仍未解脫,脫口問道:“真人,道成可入仙班,為何您如此老態!還有,您說我還可以進步,卻能不能遠勝靜安真人呢?”

他的疑惑也是眾人想知曉的。若正一道真如太子凌說得那般了得,為何一眾道人都不得其法?為何靜安散人有這般神異的師傅,修行也未必圓滿呢?

(縱橫首發書名幻世道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