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鼎成見到蕭默,居然光著膀子,忙脫下外套給他披上。然而,袍子被火星燒的全是孔洞,只可算是聊勝於無。

蕭默嬉笑道:“我的衣裳燒著了,只能脫了。”

蕭鼎成欣慰兒子勇敢,狠拍他肩頭兩下,一言不發。

眾人回程。

沒到居蘭部落,羅錦紅便獨自迎了出來。看著廖仲帶人揹著許多屍體,她心下一沉,卻不動聲色。

“老神仙,戰果如何?”羅錦紅笑得溫柔妥帖。

太子凌歉意道:“羅丫頭,死傷不少人。”

羅錦紅並不接這話頭,兀自問:“中間的是俘虜麼?女人孩子給我吧。孩子族裡養活,女人勞役。”

她並非貪功,許久沒打仗了。這次死了人,還不算少,她需要給族人一個交代。

太子凌通曉世故,承諾道:“羅丫頭,便說大勝!回頭我安排牲畜,擺設宴席慶祝。”

羅錦紅欣然道:“老神仙,您懂我們!我不貪戀這些,但您如此安排,將來才能更容易指派我的族人。”

太子凌黯然說:“將來怕是少不了征戰!”

羅錦紅卻不在意,嫣然道:“老神仙,前些年我剛繼位,周邊不敬服我,也經常打!我不怕爭鬥,我的族人也不怕。只要有價值,不是毫無意義,黔地便沒有怯戰的部族!”

太子凌頷首道:“羅丫頭,以後少不得勞動你了。”

羅錦紅微略一頓,探頭呼喚廖仲道:“你聽著哈,以後老神仙有事,若我不在,你自行去調派族人。但你只是調派,卻不是我容你回來了。聽懂沒?”

這番自己派去二百人,太子凌竟抓回來三百多。羅錦紅堅定了對太子凌的信心,便決定一路跟隨到底。

廖仲聞言訕訕,卻不敢反駁,只得點頭答應。他知道,自己當眾的言談,委實得罪了酋長,怕是再也不會被寬佑了。

回去之後,太子凌幾天沒有出門,著重盯著趙司正著手梯田水車的建造。趙司正被催得足不落地,終於禁不住詢問:“前輩,咋了,插秧還早,您慌什麼?”

太子凌赧然道:“我帶了二百居蘭族人出去,結果死了近半!司正,我不給他們點實質的好處,怕不得人信服,還落埋怨呀!”

趙司正呵呵笑道:“您寬心吧!廖仲這通吹,把您說得比哪個都厲害!死難的家屬,我都多分了糧食。羅丫頭也把俘虜的女子分發給眾頭目做奴僕了。現在您在居蘭部落的名聲,比誰都響亮!”

太子凌並沒高興起來,喃喃道:“司正,兵者,天下至兇。哪怕有丁點不如意,我也不喜歡。”

趙司正從不見太子凌沮喪,便輕聲問:“您咋了?”

太子凌慨然道:“司正,我沒和人說過這話,你也只是聽聽我的嘮叨,不要和旁人說了。我小時候,如同蕭默一般,只是好武。後來大了點,覺得國勢積弱,便琢磨治國之道。待到吳國犯境,我卻不懂安排,只得任由父親領兵親征。司正呀,當初父親見我不善領兵,便誇下海口,親征應戰。結果,他敗了。我才知道,有的事,責任所在,我扛不起,親人便跟著遭殃。父親領兵,未必如我,然而,遇到國難,別人都退卻了,我還不頂用,他也只得扛起責任。後來,我自責很多年,這些年也用心琢磨兵戰,人事,商賈,一切治國所需知識。我全然還當自己是當初那個太子凌,期望成為一個稱職的好監國。然而,歲月總不能回頭,無論我如何努力,也改變不了歷史,父親終歸還是死了!”

趙司正聽著一個老人的經年心傷,不知如何勸解,難過道:“我也丟了個孫兒!”

太子凌見又惹出一個傷感,強自隱忍道:“哎!不說了。司正,我很得意蕭默,他和我小時候一樣好武。然而,他沒走過的路還多呢,有些事,他自以為知道,然而卻並不全然明白。你我二人,多督促他吧。我是老了,餘生能見他成熟幹練,再給我添一代孫兒,也算無憾了!”

趙司正笑道:“前輩,我亦願如此!”

似為知己,實則是兩個英雄惺惺相惜,共同關愛了一個孩子。二人撫掌歡笑,再無他言。

滅了一寨,震懾百里。自此以後,居蘭到楚國的水路,通暢無比,極少有人再行劫掠。兵家似乎自覺此處再無文章,居然銷聲匿跡,任由太子凌施展拳腳。

時光飛逝。

半年後,靜安散人與慶王妃帶人回來了。

“兩萬多人。大概還有聞訊趕來的。”靜安散人淡然道。

太子凌看著女兒血染的道袍,柔聲詢問:“路上困難不少?”

靜安散人無奈道:“熙熙攘攘!皆為利來,皆為利往。唉,總遇到哪個強霸,哪個豪紳,甚至朝廷,前來搶人。還有的人跟了一半,見利想跑。我少不得殺他一二豪傑,讓沿途知道我是不受欺負的。嗯,這袍子是為了震懾路匪,回頭我便換了。”

太子凌欣慰道:“沒白疼你,真就頂用。”

(縱橫首發書名幻世道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