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言,阮稚鼻子一酸。

那邊,走過來一個傭人,對著徐懷深微微頷首,恭敬道:“少爺,老爺子在書房等您。”

徐老,是徐家如今輩分最高的長輩,也是威信最盛的。

但人年紀越大,好像就越古板,思想就越容易固守,不容易開啟。

阮稚第一眼看見徐懷深的爺爺,感覺就只有一個:這個老人不好相處。

他的書房很大,卻一絲不苟。

徐懷深牽著阮稚進去時,老人家正握著毛筆,微勾著腰,俯在寬大的楠木桌前畫畫。

畫的是副水墨圖,已經初具微型,能看得出來是副山水圖。

“爺爺。”徐懷深在桌前站定,語氣恭敬的喊了一聲。

“嗯。”老人只應了一聲,並未抬頭,也並未停下手裡的筆,依舊在細細的描繪著枝頭喜鵲的羽毛,似乎一點也不受影響。

徐懷深說:“我帶我未婚妻來見您。”

“……”這回,徐老也沒再應聲,依然是沒有抬頭。

阮稚站在那,感覺自己一個大活人,被徹徹底底的忽略成了一團空氣。

徐懷深低頭對她說:“叫爺爺。”

阮稚順從的,喊了一聲,“爺爺。”

過了差不多十幾秒,老爺子才慢慢的抬起頭,看向阮稚。

那目光帶著審視,一瞬將阮稚定在了那兒,忽然間就生出一種自己所有缺點都被暴露出來的糾葛感。

過去,阮稚接受了太多的質疑。

即便是再尖銳的話語,她都經歷過。

甚至一些莫須有的事情,都能潑她一身的髒水。

但是沒有哪一種眼神,像徐爺爺這樣,讓阮稚如芒在背。

不知不覺間,她的後背已經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這樣對視,讓她覺得猶如泰山壓頂,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像是持續了漫長的幾個世紀,又像是隻持續了短短几秒。

很快,徐懷深的身子一側,將她拉至身後,擋住了那道凌厲的審視目光。

阮稚站在徐懷深身後,覺得出了一身的虛汗。

她聽見徐懷深說:“爺爺,這是阮稚,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徐老放下手中毛筆,淡淡的眼神掃過徐懷深,即便阮稚此刻看不見他的表情,也能從他的語氣中,聽出極度的不悅,“小深,娶妻是終身大事,關乎你後半生的幸福。我們徐家,從來沒有離婚的先例。”

徐懷深道:“我娶阮稚,不會後悔,更不會離婚。”

徐老又道:“我們徐家,也從未有過門不當戶不對的先例。不相配的婚姻,註定是以不歡而散收場。小深,若你還叫我一聲爺爺,便聽我一句。”

徐懷深沉默了一陣,說道:“如果家裡不同意,那麼我請爺爺將我剔除族譜。”

“……”阮稚眼睫狠狠一顫。

她下意識的抬頭,卻因為是站在他的身後,看見的只是他挺拔的脊背,和黑色的頭髮。

他的一隻手仍然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阮稚望著兩人緊緊相握在一起的手,心中生出一絲酸澀。

她從未像現在這樣,嫌棄過自己的出身。

也從未像現在這樣,渴望自己能有一個好的出身。

這樣她就可以配得上徐懷深,可以和他站在一起,接受徐家人的審視和接受。

而非質疑,和阻撓。

這一切,都只是因為她的出身不夠高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