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酩知道他爹決定的事萬難改變,最終還是跟著張老鐵再次來到天石中。

但和上次來不同,祭壇上不再水霧繚繞,一切景物都清晰可見。

少年環顧四周,見到兩旁有許多建築廢墟,只剩石基和石柱,唯獨前方那座祭臺依舊完好。

在祭壇上空,還飄著一朵形似蓮花的奇雲,此時正向外散發著神秘而聖潔的氣息。

見左右無人,張老鐵沒什麼遲疑,走到祭臺上,摘下手套,露出他那隻平素甚少示人的右手,蹲下身,將其往祭臺中心一按。

一股股如銀汞般的真元從他手指間流出,注入地面陰刻的一片紋路中。

地上的巨石隨之緩緩挪動,發出一陣陣猶如石碾滾動的聲音。

轉眼間,巨石重新構成一個玄奧法陣,一束束銀光沖天而起,射入空中雲蓮。

那蓮花瓣一片片擴散開來,撒下漫天甘露,讓置身其中的夜酩感覺整個身心都彷彿得到了淨化,凡塵盡除。

一片澄淨虛空也隨之顯露而出。

若不仔細看,其內空空如也。

只有藉著陽光折射,才能看到在那被花瓣圍繞的中心隱藏著一方通體透明的石碑,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色子。

夜酩仰頭望到這番景象,感到很是神奇。

又看他爹雙手交迭,掐出一個拜神印,口誦九字真言。

天上那朵雲蓮緩緩轉動,石碑驟然綻放金光,收縮成豆腐塊大小,漸漸下落。

但也就在這個當口,夜酩忽察覺右側三丈外虛空裡有一絲輕微波動。

本來,在這樣地勢險峻的高處,天地元氣的流動十分紊亂,這一點變故微乎其微,就如同一個從河底冒出的氣泡,實在不值一顧。

但少年剛剛被甘露洗禮,卻敏銳察覺到其間微妙不同。

那感覺就像是一盆清水裡忽然摻入了一滴墨汁。

不過閃念間,夜酩已默唸出護道金銘。

不是他精神緊張,小題大做,而是自打從雲劍那裡聽到關於宿命的鐵律後,他心裡就一直有所擔憂。

而就在這剎那間,兩道陰毒無比的劍光忽然憑空乍現!

一道拖著水線的瑩綠小劍突兀凝滯在他眉心前一尺。

另一束如棗核般的明黃劍光距他爹後心亦不過一肘。

修行者之間的絕殺勝負往往只在一線之間。

江湖傳為“一剎十變,爭先恐後”,其意便是說在一剎那這樣短暫的時間裡,會有十種變故,爭先則生,落後則死。

但其實,上三境修行者之間的對決又豈止十變!

只聽“鐺”的一聲脆響。

夜酩身前驟然綻放出五朵刀曇。

這已是少年所能發揮恆山曇劍的速度極致!

他無法做到更快,只能勉力阻礙這道蘊含分金裂石之威的飛劍一剎,令劍鋒稍稍偏轉,從其頭頂飛掠而過,髮髻被一劍洞穿,砰然炸開,無數髮絲飄然四散。

張老鐵那邊稍好,肩頭卻也被劃出一道血線!

但與此同時,一道縱橫無匹的銀色刀幕也從少年手中飛出,沒有任何突遭變故該有的驚詫遲疑、抑或拖泥帶水。

二十丈外,一根能有雙人合抱粗細的石柱迎刃而斷!

兩條人影閃電般從石柱後掠出,臉色都帶著一絲驚愕,沒想到轉瞬就被看破形藏。

但夜酩可沒就此收手。

一刀勢盡,一刀又起。

黝黑的柴刀驟然變得雪亮刺眼,在空中留下一大片殘影。

有的如鉤似鐮,有的似片梨花,有的皎如玉盤,恍如一輪明月穿過光陰長河,一瞬生出四種盈虧變化,令周遭天地都為之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