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酩藏身玄門後,眼看著槐安連同土崗上那些他練習打鐵的習作一起被裹入從天而降的颶風裡,和許多被連根拔起的林木全都被卷向高空,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快意!

這招“卷劍式”衍自昔年南越道宗羅浮的一式秘劍“摶風九萬”。

據他爹說,若徹底修成這一式,劍氣當可扶搖直上九萬里,一劍能抵百萬兵,便是功入九境的山巔神仙亦可一劍斬之。

即便這是他的地盤,鼓搗出如此驚天動地的浩大聲勢卻也是第一次。

“終於解決了吧……”

看到颶風中一陣陣電閃雷鳴,聽到槐安憤怒的嘶吼聲,夜酩心中卻仍有些不敢確定這招能否將這魔頭徹底滅殺。

便在少年絲毫不敢放鬆警惕,始終凝眸注視著頭頂那劍氣龍捲時,他忽聽到其中傳來一聲震徹天地的佛誦。

“一心堅固,萬法皆定!”

一個大如山嶽的拳影忽然從正扶搖而上的劍龍捲中拔起,裹著無數雲氣,散發著熠熠金光,砸向天幕。

轟的一聲巨響。

巨大的雲渦被一拳轟碎,雲氣四濺如千萬柄飛劍,沿著蒼穹弧面飆射,漫天劍痕如雨落。

夜酩心頭暗恨,黝黑的小臉上露出幾分猙獰。

“原來你也是個竊天者,當殺!”

隨著一聲略帶釋然的厲吼聲,槐安渾身散發著金光,從空中俯衝而下,對著地上渺小如螻蟻般的夜酩轟出一拳。

砰!

一拳,玄門碎!

砰!

又一拳,竹舍毀!

夜酩身形飄搖,好似狂風中的敗葉,左飄右蕩,險象環生的躲過兩拳。

他踏步虛空,腳下已是樹倒屋塌一片狼藉,身後茫茫青山中藏有他爹打鐵鑄劍的劍爐,還有他曾日夜苦讀其間的藏書洞,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槐安毀掉的存在。

在這一刻他也發了狠,猛地吸了一口氣,暗催體內氣機一息流轉三千里,帶動周遭天地元氣瘋狂朝他湧去,周身瞬間迸發出數條銀色電光,修行境界攀升至他如今所能達到的極致。

七境,御雷霆。

“來!”

少年亂髮飛舞,衣袂飄揚,悍然大吼一聲,瘦小身體似瞬間被注入了無窮力量,身後砰然炸出一個人形氣團,整個人如同一顆被投石車飆射出的雷石,射向遠處的槐安。

地上的落葉被他帶起的狂風掀起,在其後形成一道反捲的巨浪。

鐵釺前方接連爆出一串密集如山崩般的巨響,一道十丈氣弧赫然出現在前方,就像一張繃緊的巨弓。

還在飛掠中的夜酩便在此時將身體驟然一橫,隨著“嘣”的一聲震響,在氣弧消失的瞬間,他也消失在空氣中,整個人在這一瞬已和鐵釺合二為一,皆化入了一道似打著水漂般朝前激射的烏光中。

這是祭爐劍訣中最迅疾的劍法,也是最難防範的劍法。

飄劍式,天外飛星。

槐安見到這軌跡飄忽不定、來勢迅疾無匹的一劍,臉色未有絲毫轉變,只大喝一聲,毫無花哨的再次轟出一拳。

但是和之前摧山撼嶽的重拳截然不同。

這一拳,一無拳罡,二無拳勢,三無拳意,唯有一機,如禪對峙!

釋門佛法無邊,禪宗獨樹一幟,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這是一拳,亦是一禪,臨機問道,解得則生,不解則死。

面對這樣毫無煙火氣的一拳,夜酩感覺如同衝入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再難與周遭天地呼應共鳴。

然而他劍勢已成,再無法變招。

電光石火間,夜酩忽想到這式實名為“天外飛仙”的劍招口訣。

匪神之靈,匪機之微,如將白雲,清風與歸。

當即不再執著於天人感應,也不再去想劍勢劍招,甚至連同自身一併捨棄,只管一往無前,將手中之物朝前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