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酩聽到這兩個諢號,覺得挺好笑:“這兒子為什麼不隨老子姓?”

馮鐵爐也是低笑:“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他爹性子軟,為人隨和,他娘卻是太平城第一悍婦,綽號“一堵牆”,等將來有機會見到,你就知道了”

一溜煙、敗家子、一堵牆。

夜酩越琢磨越覺得有趣:“九行里人人都有綽號嗎?你綽號是什麼?瘋猴子?”

馮鐵爐搖頭:“年滿十五才有封號,我才十二,還得幾年,不過以我師傅那懶散性子,估摸著也就是這個了”

“封號?難不成還有官爵俸祿?”

“那倒不是,但大同小異,這個規矩我也不太懂,反正有封號,就有錢拿,不用再繳月俸”

“哼,這藍老怪還真能瞎琢磨!”

縱觀整個太平城,敢明目張膽這麼稱呼城主老大人的,馮鐵爐目前就只認識夜酩一個。

這話說到這就沒法接了。

太陽偏西的時候,老週三搖兩晃的從外面走了回來,竟罕見換掉了他那身招牌藍衫,穿了件嶄新的藏青袍子,可仍是難掩一身酸儒氣。

見夜酩和馮鐵爐正在殿中等他,問兩人何事。

馮鐵爐沒提鬼面花,一事不煩二主,只託詞其他問到“朱厭獸”的事。

或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老周這次沒賣關子,講起一些聽聞。

卻說這“朱厭”並非獸類,而是一種野猿,俗名“赤腳仙”,長的和人類似,鑿洞而居,生性殘暴,喜歡食人腦髓,多生活在花果風盛的山谷中,渾身是寶,尤其是雙腳尤為珍貴,但近些年山邊上的群落大都已被採藥尋寶的修行者屠絕,再難尋覓蹤跡。

馮鐵爐聞聽,稍稍放下心來。

夜酩本打算第二件事功去採一種叫“荀蒿”的藥草,但歸道堂事貼上記述此草生長於幻光洞中,卻並無詳細描述,翻遍《方輿志》也沒有相應記載,便也請教老周,但這老頭聽後斷言,這事功他做不了,那幻光洞乃是地下巖洞,地形錯綜複雜,沒有熟諳其路之人領著,下去就是自尋死路,更別說其中還有數種異獸怪魚出沒。

夜酩被潑了盆冷水,他雖心急找回影子,卻也不能拿命冒險,這事只得暫且作罷。

只能等過段時間歸道堂再發布事功,尋機再試。

……

與馮鐵爐在大同牌坊下分開後,夜酩轉去東城,他要去太平樓打聽下他爹的訊息。

走在路上,夜酩又琢磨起剛到太平城時做的那個怪夢。

最初他並未全然當真,但自從請教過張老夫子,得知他的影子有可能丟在了槐根和尚的夢裡,再到問過錢掌櫃後,心裡的疑團就始終縈繞不去。

尤其是上午聽馮鐵爐講到迷魂化浮魂,會在浮夢中經歷前世種種,如回光自鑑,便更覺得這事有蹊蹺。

其實,無論是化身成蛾、還是什麼乞討,他都只是覺得驚奇,談不上糾結。

他最在意的是,在夢中看到他爹從瓦礫中抱出過一個嬰兒,還有那對火中殞命的夫婦。

若按清風所言,他已死過一次,是否意味著他也做過浮夢,回溯過一生過往,而那對夫婦就是他從未見過的父母呢?

如今他孃親還在沉睡,他爹又離開他獨闖崑崙,這事根本無從求證。

雖然他對“藍老怪”觀感極差,但這老傢伙分析的確有道理,他爹這趟崑崙之行,只怕絕不是去摘靈根果、尋天書殘卷那般簡單。

想到這裡,他又取出柴刀,翻來覆去看看刀把上纏繞的羊皮,仍瞧不出任何蹊蹺,只得從新收起。

亂啊,一團漿糊。

夜酩嘆了口氣,將思緒拉回到眼前。

這次來到太平樓,為避免再被人當場扔出來,他平緩了語氣,見到好似一尊泥像般坐在櫃檯後看書的陸鼎,問了幾句,仍舊沒有藍老怪的訊息,只得灰溜溜的來,灰溜溜的走。

“這孩子誰家的?”

一個剛從後廚走出來的光頭大漢吐出一口煙,望了眼門外,隨口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