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蓮婕妤的人找上門來,這地獄般的日子才算暫時結束。

春草知道,尹靈鳶對自己有恩,可是她一個弱女子,走到這樣的地步,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欠你的,也只有下輩子再還了,春草如是想著,聲音也堅定起來:“皇上,奴婢所言,句句屬實!娘娘的確自從大病醒來就變得不一樣了,種菜種田也是無師自通,奴婢絕不敢撒謊。”

“你如何解釋?”蓮婕妤緊接著質問尹靈鳶。

“不錯”,尹靈鳶點頭承認,“從前在家時,我的確性子軟弱,一味只知隱忍,入宮之初,也並不懂人心險惡,乃至剛一入宮便被禁足,下人作踐、昔日的好姐妹隨意欺辱,如同打入冷宮一般……”

她說著,看向齊燁,“皇上,臣妾並沒有旁的意思,可是若我還不悔改,一味只知隱忍退讓,在這深宮之內,還能有我的立足之地嗎?那一次大病不死是萬幸,臣妾可不敢奢求有第二次這般幸運,所以自強以自保,難道有什麼錯嗎?”

她說著話,臉上還帶著未乾的淚痕,齊燁不只沒有因為她話裡的意思而生氣,反而無端的生出許多憐憫:“從前,讓你受委屈了。”

“往事不堪回首”,尹靈鳶自嘲般的笑笑,“過去的事情,臣妾也不願再提,可是既然有人費盡心思的找回了春草,本宮倒要問問你,從前禁足的時候,櫻華宮裡過的是什麼日子,你可還記得?每日吃的什麼,膳房的人送幾餐飯,你可還記得嗎?”

齊燁看向春草,她不敢不答:“一……一頓,有時候是餿的……有時候是生的,難以果腹……”

“是啊,沒有吃的”,尹靈鳶苦笑,“我若不自己種,怕是早被餓死了。”

“膳房的人竟如此大膽?!”齊燁怒從心中起:“李德福,你這個內廷總管是怎麼當的,竟容許底下人這般無法無天?!”

李德福也實在沒想到,這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剛要開口說話,便聽尹靈鳶搶先道:“往事已矣,臣妾都不在乎了,皇上又何必追究呢?更何況內廷的事情千千萬,這些微末小事,又怎能怪在李公公頭上?”

“苛待妃嬪,怎能算做小事?”齊燁仍氣惱,他雖然知道尹靈鳶在得寵前吃了很多苦,但是此刻聽她親口說來,還是忍不住的心疼。

“皇上”,尹靈鳶反而笑了,“若不是當初那般境地,臣妾又怎會被迫種菜蔬,最後反倒愛上了呢,也算是因禍得福了罷,臣妾都不計較了,皇上您就更無需計較。”

“罷了”,齊燁幽幽嘆了口氣,終是被說服了。

李德福也同時在心底舒了口氣,感激的目光瞧了一眼毓貴妃。

尹靈鳶卻是話音一轉,看向蓮婕妤:“只是沒想到,竟有人拿當初的事情,如此詆譭臣妾。”

“皇上……”蓮婕妤急了,沒想到毓貴妃如此巧舌如簧,還能恰到好處的利用皇上的憐憫之心。

“你閉嘴!”齊燁卻再也不想聽她說的了,怒斥道:“還嫌鬧的不夠嗎?”

蓮婕妤無數不甘都被堵在喉嚨裡,不敢再說話。

“賤婢春草”,齊燁又轉向跪著的春草,目若寒霜。

“皇上!奴婢是被逼無奈的!”春草忽然撲通撲通開始磕頭,急切的分辯道,“皇上,蓮婕妤找到奴婢,說只要奴婢按照她說的,就給奴婢一筆錢,救奴婢脫離苦海,求皇上開恩,求皇上開恩!”

“你……”蓮婕妤大驚,完全未料到春草會在此刻反水,將罪責都怪在她一個人頭上。

“開恩?”齊燁面沉如水,“你身為毓貴妃的貼身丫鬟,不感念主子恩德,卻屢次三番,為了錢財和利益背叛舊主,這等不忠不義之人,要朕如何開恩,來啊!將這賤婢拖下去,杖斃。”

“啊?!”春草大驚,此刻也顧不上磕頭,連滾帶爬的撲到尹靈鳶腳邊,抱著她的衣角痛哭流涕:“求娘娘開恩,求娘娘救救奴婢罷,奴婢真的是被逼無奈,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開恩吶……”

尹靈鳶不為所動,她自認為自己對春草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事到如今,實在再無恩可開。

終究是執行的太監拖走了春草,尹靈鳶未曾發一言。

齊燁復又轉向蓮婕妤:“蓮婕妤,目無尊上,處心積慮,蓄謀陷害”,他的聲音中帶著君王的威嚴,“著降為淑女,住到朕看不見的地方去,非召不得出宮。”

這便是相當於打入冷宮了,蓮婕妤如墜數九寒冬之中,整個人癱軟在地:“皇上……”

“帶下去”,齊燁滿眼疲憊,“朕不想再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