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落月在宮中多年,自然明白這酒意味著什麼,可是她並不懼怕,只緩緩撫上酒壺,諷刺一笑:“貴妃想殺我,不是一日兩日了吧。”

“陳氏,你作惡多端,早該想到會有今日的下場。”貴妃冷冷道。

“下場?”陳落月彷彿對酒壺上的雕花十分感興趣,一點點細細摩挲:“不過是降位罷了,這後宮之中沉沉浮浮,又有誰是花紅百日的呢?皇上……”她眼中顯出一抹希冀,滿含期待的喃喃低語:“等皇上他想明白了,一定會知道冤枉了我,自然會放我出去的。”

“你別做夢了!”貴妃毫不留情的打破她的幻想,“你害了瑾婕妤的孩子,又害的毓嬪小產,日後再也不能生育,還妄想著出去?皇上已是厭極了你。”

“你胡說!”陳落月的聲音陡然尖利,她從座位上站起來,死死盯著貴妃:“我是陰差陽錯害死了瑾婕妤的孩子不假,可是尹靈鳶中毒,不是我乾的,兇手另有其人!”

“是不是你乾的又有什麼要緊?重要的是皇上認為是你乾的。”貴妃也站起身,一步步湊近陳落月,壓低的聲音中充滿了誘惑:“皇上不殺你就是你祖上積德了,你若想舒服一些,便喝了這酒,也算是贖輕了身上罪孽,否則,這宮中日久,活著比死了更難受。”

陳落月本能的後退一步,看著此刻的貴妃,突然覺得無比恐怖:“你,你就這麼恨我、想讓我死嗎?就因為我平日對你不敬?可當年若不是你罰跪,我又怎會身子寒涼,落下病根,至今不能有孕?!”

“罰跪?”貴妃眼中突然射出無窮的恨意,進而露出一抹陰惻的笑:“不錯,那韓神醫不是已經同你說了麼,若不是本宮命人給你用那些虎狼之藥,你也不會至今未能有孕。”

陳落月陡然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面之人,顫顫巍巍的伸出手,下意識撫上自己的小腹:“你……是你?”

“那個太醫是你的人!你故意安排在我身邊,傷我身子……”陳落月唇角不受控制的劇烈抖動,終於明白自己這麼多年所受的折磨原來都是拜這個人所賜,她突然衝到貴妃面前,雙手狠狠箍著她的手臂,嘶吼質問:“你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要害我!”

貴妃到此刻也已失去了冷靜,同樣激動的低聲嘶吼:“當年若不是你,我的瑞兒又怎會夭折,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就該為他償命!”

齊玄瑞是貴妃所生的大皇子,承啟五年,8歲的齊玄瑞因意外落水,不幸夭折,貴妃卻執意認為是別人故意害死的,為此當年不惜大鬧六宮,讓所有嬪妃在雨中罰跪,狀若癲狂。

皇后在承啟三年病逝,齊燁本有意立貴妃為繼皇后,但經此一事,便打消了的念頭。此後貴妃雖然再沒有過這般的癲狂之舉,但是整個人變得沉默寡言,對什麼事情都不甚上心。

自那次雨中罰跪之後,陳落月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貴妃,復仇的暢快和失子的巨大痛楚交織在一起,令她整個人看上去仿若鬼蜮。

“哈哈!哈哈哈!”陳落月突然仰頭大笑起來,笑聲癲狂而淒厲。

貴妃一把扯住她的衣領,惡狠狠的質問:“你笑什麼?笑什麼!”

陳落月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她緩緩低下頭,與貴妃平視,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笑、你、復、錯、了、仇!”

“你胡說!”貴妃陡然鬆開手,信誓旦旦的道:“我已經查明,當年若不是你給他吃的糕點裡摻了花生,瑞兒又怎會行至河邊忽然暈倒,以至落水身亡。是你!你明明知道瑞兒不能吃花生糕,還故意在糕點裡摻了花生給瑞兒吃,就是你害死本宮的大皇子,不會有錯!”

“我是給大皇子吃過糕點不假,卻從未摻雜什麼花生”,陳落月冷冷道。

“不可能”,大皇子的事情她當年早調查的清清楚楚,所有證據都指向陳落月:“你敢做不敢認?!”

“呵”,陳落月冷哼一聲,“都到了這個地步,我還有什麼不敢認的,貴妃娘娘,您也不想想,我當年不過是一個小小婕妤,平白無故的去害你的大皇子做什麼?”

“你……你……”,貴妃指著她,似乎絞盡腦汁在尋找一個合理的解釋,“你是嫉妒本宮的孩子,你一直如此,一直如此嫉妒,所以才會接二連三的害毓妃!”

陳落月此刻彷彿一個勝利者般,滿是憐憫的注視著對方的眼眸,不急不徐的道:“以我當年的美貌與恩寵,何愁沒有自己的孩子?貴妃娘娘可不要忘了,我如今的嫉妒,都是拜誰所賜?”

貴妃眼中滿是迷茫,不住搖頭否認。

陳落月卻是步步緊逼:“是誰讓我在雨中罰跪,以至於受寒傷身?”

“又是誰為我安排了太醫,用虎狼之藥傷我根基,以至於我再難有孩子?”

“貴妃娘娘,若不是您的手段,我又怎麼會嫉妒旁人的孩子?”陳落月突然輕笑出聲:“說起來,毓妃和瑾婕妤都是恨錯了認,她真正應該怨恨的是貴妃娘娘你才是。”

“不,不是的,你說謊!”貴妃已經完全不知所措,口中喃喃著她自己都不肯再相信的話:“就是你害死的我的孩子,就是你……”

“貴妃娘娘,這麼多年,您恨錯了人呢”,陳落月又是一陣瘋狂的大笑,卻比哭還要難聽,不知道是笑貴妃,還是笑她自己。

月亮升上夜空,無論承樂宮裡如何喧囂,外面的世界依舊寂靜,整個皇宮在暗夜中沉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