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翊坤這一招可謂陰險至極,先是假裝深情騙得嫻嬪心甘情願成為他在宮中的耳目,等到事情敗露,又以嫻嬪全族的安危相威脅,逼得嫻嬪不得不繼續做他的耳目。

“誠如陳翊坤所言,我不可能拿全族的安危去為他陪葬”,嫻嬪道,“可我也不是這般任人拿捏欺辱的,他既不仁,我便無義。”

“姐姐想怎麼做?”尹靈鳶問。

“你應當沒有猜錯”,嫻嬪自嘲道,“狎妓的人就是他自己,我從前是叫豬頭蒙了心,竟連他說的什麼朋友的鬼話都信,這些天他可有傳什麼訊息給我?”

尹靈鳶點點頭:“催促姐姐快些為他探明皇上的態度,我先敷衍過去了,但想必拖不了太久,若他一直得不到結果,必會繼續要挾姐姐。”

“既然如此,那我給他個結果就是。”嫻嬪幽幽道。

這七天她將自己關在屋裡也不全然是傷心,還細細思量了當下情勢,尋找應對之法。

狎妓官員的名單皇上早就拿到了,為何卻遲遲沒有旨意,後宮中也一貫的風平浪靜,並未聽說皇上有什麼大的情緒波動,嫻嬪猜測,皇上的意思多半就是法不責眾,但這些人犯錯是事實,或許皇上是想尋個什麼由頭給這些人一個警醒。

嫻嬪便是要利用這件事,讓陳翊坤自食惡果。

她先是傳信給陳翊坤,說皇上對狎妓官員的態度十分惡劣,決意嚴懲,而之所以這麼長時間都沒動靜,便是在細查,要查清究竟還有誰狎妓卻未在名單之上,只等全部查清,再一併處置,輕則罷官,重則落獄。

當今皇上有多重視法度,陳翊坤在朝為官,自然最清楚不過,當即便慌了神。他十分珍愛頭上的頂戴,更巴望著有朝一日能夠加官進爵,光宗耀祖呢,豈能因為這事就毀了前途?

正當他冥思苦想,走投無路之時,又收到嫻嬪的訊息,說皇上多日查詢無果,耐心就要耗盡,若他能在此時站出來,戴罪立功,檢舉揭發其他狎妓的官員,給皇上一個明確的由頭,處置其餘人等,便可保住自己,而嫻嬪也會適時吹些枕頭風,幫他說話,以保他在這件事情裡全身而退。

這法子真的能成嗎?

陳翊坤不是沒有懷疑過,可是一來他手中握著嫻嬪的把柄,自以為有恃無恐;二來,在陳翊坤眼中,嫻嬪不過是背井離鄉的一介弱女子,先前那般容易就被自己矇騙,此刻又能耍得了什麼花招?

他打定主意,一封奏書呈到了皇帝面前,掀起軒然大波。

上面一共列了他所知道的12名官員狎妓,其中還包括二品以上的大員,雖然比不得皇上手中的名單,但也不是個小數目。

果然,摺子一上,皇帝震怒,下令嚴查,還專門委任了欽察,親筆御旨徹查此事。

陳翊坤大大鬆了口氣,心道這法子果然管用,看皇上這雷厲風行的態度,只待查明真相,自己便能得一個檢舉之功,加官進爵指日可待。

誰知道欽差前後查了半個多月,卻半點實證都沒有,陳翊坤沒有等來升官的好訊息,卻等來了一道聖旨,說他汙衊朝廷命官,心懷叵測意圖動搖朝廷根基,罷免官職,流放涼州。

“不,不可能,我說的都是事實,我說的都是事實!”陳翊坤歇斯底里,不明白事情怎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是不是事實,皇上已經查明,陳大人難道還想抗旨?”來宣旨的正是他彈劾的12名官員中的一個,對陳翊坤可謂恨之入骨:“來人,將此人的官服剝去,立時流放涼州。”

“不,等一等,等一等”,陳翊坤掙扎,“我要見皇上,我要面見皇上!”

“堵上嘴!”來人一聲令下,陳翊坤縱有千萬句話也再難說一個字。

他哪裡明白皇帝的心思,齊燁根本沒打算現在處置這些官員,狎妓人數眾多,若都免了官,朝廷便無人可用。而齊燁手中有名冊,日後但凡想除去誰替換誰,便是現成的證據,這般大好的局面,怎能被一個陳翊坤給攪合了?所以即便他所奏是事實,也會變成汙衊。

而宣旨這人擔心他手裡握有實證,萬一給他機會,再呈遞到皇上面前可不得了,所以搬了聖旨便迫不及待將人流放發配,連跟家人告別的機會都沒給。

陳翊坤流放的第二日,他家裡便起了火,人員雖無傷亡,但所有傢俱、書冊皆付之一炬,連一根橫樑都沒留下,就算是有什麼證據,也都灰飛煙滅了。

訊息傳到櫻華宮,尹靈鳶不得不感概,頭腦清醒的女人是多麼可怕,吐出戀愛這碗迷魂湯的嫻嬪,這招借刀殺人用的當真漂亮。

涼州那麼遠的地方,陳翊坤一紙奏疏又得罪了那麼多人,尹靈鳶猜測,八成他是不能活著走到涼州了。

“可是嫻嬪娘娘還是念著往日的情誼,暗中照拂張家的家眷”,含綠道,“不只給了銀錢,還另置了處宅院,給張家人居住。”

尹靈鳶默然,想起自己曾經許諾給陳翊坤的照顧他家人的話,如今這結果,竟也是陰差陽錯,陳翊坤離開了,他的家人也得到了照拂,唯一不同的是,嫻嬪埋葬一顆真心,永遠的留在了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