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推薦(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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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遘這並不是自貶,而是闡明一個事實而已,畢竟只要不是妄自尊大的人,都會正視杭州與汴梁之間的差距,況且汴梁城是京都,杭州不能與之相比也十分正常,沒有人覺得會因此而丟臉。
“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楚質搖頭晃腦『吟』誦了下,隨之大罵道:“柳七欺人,枉我那麼相信他詞中所寫。”
“景純,詩詞而已,虛實結合,真真假假,不可盡信啊。”沈遘輕笑說道。
楚質當然知道,文學嘛,肯定是經過加工的,不然怎麼會上升到藝術的層面上,這樣說只不過是找個藉口罷了,不管杭州是否與柳永那首望海『潮』所描寫的那樣富足繁華、國泰民安,但是既來之、則安之的道理楚質還是明白的。
“景純,準備到縣衙了。”微微向外瞄了眼,沈遘提醒道。
說完轎輿忽然緩了下來,晃了片刻隨之輕輕停落了下來,不等楚質伸手,轎簾已經讓一名皂吏扯開,請讓了下,楚質與沈遘同時走了出來,又是一陣百響爆竹之聲,喜慶的鼓樂自然伴雜其中。
上前兩步,楚質仔細打量錢塘縣衙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寬敞的朱漆大門,挺拔的青漆門柱和向兩側張開的八字牆,兩隻威風凜凜的石獅各擺一旁,右邊還擺放著一隻皮大鼓,顯然是為百姓擊鼓鳴冤而準備的,當然,像今日這樣喜慶的日子,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絕對不會有百姓出來喊著讓楚質開堂辦案的。
百響爆竹響盡,在眾人的簇擁下,楚質當仁不讓的率先進入縣衙,大門前緊接著就是儀門,是專為上奉來人時才能開啟,儀門下兩側設有兩個小門,東為生門,西為死門,一般情況下,是供囚犯專用的。
如今是迎接新任知縣,儀門自然是敞開著的,眾人走了幾步,楚質卻忽然停了下來,只見在儀門內甬道上有宋太宗御製戒石碑,正面書“公生明”三字,碑陰書“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等字樣。
經過三叔楚潛的指點,楚質站在石碑前,整理了下儀容,畢恭畢敬的朝石碑施禮,以示不會忘記太宗皇帝的訓誡,其實眾人心裡清楚,這個禮節可有可無,如果楚質真的對石碑上的字視而不見,也沒有人會說什麼,但是見其鄭重其事的模樣,卻讓不少人心中感覺這位新任知縣,似乎還是很敬重朝廷的。
走過儀門,就是縣衙的大堂,也就是審案的地方,大堂東側為吏、戶、禮科房,西側為兵、刑、工科房,此外,在大堂兩側還有東庫房、承發房、簽押房等機構,也就是皂吏們辦公的場所。
大堂之後還有二堂,是知縣調解處理一般案件的地方,畢竟什麼案件都要開堂審理,那知縣還不累死,二堂之後就是三堂,是知縣處理政務公文的地方,這時候楚質自然沒有興趣前去巡視,而是在劉仁之的引請下,由大堂屏風兩側往後,進入到縣衙宅院內,這裡就是縣官休息的地方。
一棟二層閣樓,樓下有數間廂房,還有一個會客廳,還算寬敞的宅院內,佈置精巧雅緻,假山奇石,溪水環繞,幾叢不知名的紅花綠樹錯落有致的點綴其中,引來幾隻花蝶翩翩起舞,微風輕拂,暗香陣陣。
當然,這只是縣官的主宅,其外還有十數間房屋圍繞主宅之內,畢竟古代的建築在向上不能得到擴充套件時,只有使勁的佔地才能將宅第建造得更加的豪華精美。
“知縣大人,恕我等自作主張,已經在花園處設下酒宴,為您接風洗塵,不知縣尊可否移步前去。”來到內宅,待楚質打量片刻,劉仁之隨之拱手說道,這是慣例,接到沈家傳來的訊息,劉仁之就開始著手準備,在碼頭見到楚質之後,更是先差人悄悄回縣衙將這事安排妥當。
除非『性』情耿直到不近人情的地步,不然沒人會拒絕這個提議的,楚質也是如此,吩咐長貴幾人將行李安置在臥房中,隨之在眾人的簇擁下,越過宅門,走到花園處,這裡地方確實比較寬敞,也是鬱鬱蔥蔥、暗香浮動的場面,然而,浮動的暗香卻不是鮮花香料,而是十幾個姿容俏麗的少女。
接過楚質質詢似的目光,劉仁之連忙悄聲解釋說道:“這是州中樂司的女伎,聽聞知縣上任,特意前來歌舞助興。”
時下的風氣就是這樣,況且宋朝時候的樂司,其主要功能確實只是為宴會助興而已,沒有其他什麼職能,楚質微笑釋然,與沈遘上前在『主席』位上坐了下來,而劉仁之與皂吏們自然不敢怠慢,紛紛按級別高低,以楚質為中心,分列坐好。
見楚質點頭,劉仁之立即明瞭,微微示意,早有準備的僕役從兩側魚貫而入,將熱氣騰騰的美酒佳餚擱放在眾人的席案上,而就在這時,似有若無的絃樂聲慢慢響起,聲音也越來越響亮,衣著華麗的少女們,紛紛隨著旋律翩躚起舞,印花衣裙隨之旋起,呈現出曼妙輕柔的舞姿,與此同時,一個清脆婉轉的聲音傳來:“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
“景純,別看我,這可不是我安排的。”沈遘微笑搖頭道,輕手舉杯示意。
“除了你,還能有誰?”楚質輕笑道,也端起了酒杯,向席間眾人示意,小抿了口酒,發現這酒的口感偏向於軟綿,鮮甜醇厚,似乎還有一絲甜意,回味了下,還真是如此,好奇打量了下,卻見酒水晶瑩透亮,呈瑰麗的琥珀『色』澤,輕輕微嗅,香氣濃郁醉人,自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這是江南有名的陳釀黃米酒,與汴梁城的淳釀有些差異,景純可覺得習慣?”沈遘微笑說道,輕眨了下眼睛,似乎在隱喻著什麼。
“文通,你忘記了,我祖籍可是在江南的明州,常言道酒是故鄉淳,如今看來果真如此。”楚質笑著說道,舉杯暢飲起來,也不知道是宴會氣氛慢慢濃郁,還是因為聽到楚質之言,席間眾人沒有了剛才的拘束,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
上官滿意,下屬自然安心,一方是有意融入,一方是有心討好,這頓酒宴自然是其樂融融,耳中聽著絲竹之樂,口中品嚐著美酒佳餚,直到月落半空,宴席方才罷去,不敢驚擾縣官休息,皂吏們紛紛告辭而去,雖然接觸的時間不長,但是經過仔細觀察,知道新來縣官不是個厲『性』之人,皂吏們心中確實定了幾分,今晚應該能睡個安穩覺了。
“景純,現在大可放心的高枕安眠了吧。”手提燈籠,站在內宅後門前,沈遘輕笑說道,俊逸的臉龐泛起幾分紅潤。
“多虧有你這尊大佛為我坐鎮,不然心裡還真有些忐忑。”楚質輕聲說道,初臨陌生的地方,而且對於縣衙事務也是一知半解的,心裡不虛才怪。
“那可要我多留數日?”沈遘笑道。
“絕對不行,耽誤你的行程,已經很讓我過意不去,如果再要麻煩你,那我心裡就變成不安了,況且你能幫得了一時,卻幫不了一世,做人還是要靠自己為好。”楚質輕輕搖頭,微笑說道:“如果你不是官身,我立即僱你為幕僚。”
輕笑了片刻,眼睛悄悄微轉,沈遘笑道:“景純,錢塘縣才華出眾的文人士子不知幾何,但是對縣衙情況瞭然於胸的屈指可數,你若是真想找個幕僚,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聽你之意,似乎心中有合適的人選?”楚質說道,似乎有一絲意動,楚質剛才之言,雖然有幾分是戲語,但是心裡確實有這個念頭,畢竟在錢塘縣人生地不熟,不瞭解地方的風土人情,最好的解決方法,自然是找個當地人作為幕僚,好為自己做謀劃策,免得因不瞭解當地情況,導致出了什麼疏漏。
“有是有,就是不知道你是否能說動得他了。”沈遘微笑道。
“不知文通兄說的是誰。”楚質說道,有些好奇。
“我二弟沈遼,睿達,自幼在錢塘縣長大,以前代人做過幾日押司,對於縣衙事務也不陌生,只是『性』子有些孤傲,卻不知是否願意幫你的忙。”沈遘笑道,在古代,東主和幕僚之間,上下關係非常的模糊,或許還是親密好友,予人為僚並不是件丟臉的事情,有時候還能成為晉身之階,所以沈遘才會有這樣的提議。
“呵呵,如果能得沈家二兄幫忙,那就再好不過了。”楚質笑道,言下之意已經同意沈遘的推薦,畢竟幕僚的人選,還是以熟悉的為好。
“景純,且聽我說完。”沈遘苦笑道:“並非是我自誇,睿達天質聰明,可惜卻不知進取,平日縱歌飲酒,將功名視之無物,不然成就定然在我之上,而如今卻只是個秀才而已,要想讓他成為你的幕僚,怕是有些難度。”
“沒關係,相信只要我誠意禮請,定然能夠打動他的。”楚質笑道,能得到沈遘這樣的讚譽,固然有些舉賢唯親的意味,但是楚質相信沈遘的人品,既然向自己推薦,肯定不會隨意找個人糊弄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