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為陛下日理萬機,專心致志處理朝廷政務,自然察覺不出時間流逝。”張若水微笑奉承起來。

“也有幾分道理。”趙禎含笑贊成說道。

“陛下治國用心專注,實在是萬民之福啊。”這麼好的機會,張若水豈能浪費,溜鬚拍馬之言如黃河氾濫,滔滔不絕,聽得趙禎心情舒暢,滿面紅光。

當然,奉承之言聽多了,趙禎自然有些免疫力,過了片刻,將注意力放回奏摺上,微微皺起了眉頭,喃聲說道:“這事不好辦啊,怎麼說也是虧待了人家,而且他又立了些功勞,豈能隨意打發了事,況且楚卿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張若水之所以能長期得到趙禎寵信,留在身邊使喚,那是因為他非常有自知之明,擺正自己的位置,時常提醒自己,除非皇帝動問,而且不犯忌諱,不然絕對不能干涉朝廷的政務,所以現在明明清楚的聽到趙禎在喃喃自語,張若水卻置若罔聞,乖巧退到後面,絲毫沒有多嘴接話之意。

“益之,對於楚質,你有什麼看法?”過了片刻,趙禎突然問道。

楚質?迷惑了下,張若水立即醒悟起來,不要以為在皇帝身邊日子就好過,在享受狐假虎威的威風時,自然要付出些代價,不僅要了解宮中的規章制度,朝廷的動向變化,官員基本情況,地方民俗風情、歷史典故,等等等等,可謂是包羅永珍,不然當皇帝問起,而自己卻回答不上來,那豈不是大大影響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幸好楚質大小也是個名士,張若水當然有些印象,但是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問自己對他有什麼看法,摸不準皇帝的心思,張若水豈能草率回覆,沉吟了下,眼睛悄悄一轉,避重就輕說道:“楚進士的詩詞文章,確實是上佳之作,最近又盛傳有一首新詞,讓宮中樂師宮娥傳唱不已。”

“是何內容?”趙禎饒有興趣問道。

“聽聞是楚進士在送好友沈榜眼之時,心有感觸,特意寫下了這首離別詞。”張若水可不敢賣關子,直接吟誦起來:“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

“才始送春歸,又送君歸去。若到江南趕上春,千萬和春住。”趙禎輕聲誦讀,眼睛掠過讚賞之意,口中卻說道:“詞是好詞,末尾兩句卻似有鬱積之意,也不知是感嘆與好友離別,還是以洩心中不暢。”

這問題張若水可不敢回應,只是嘻嘻笑了下,躬身說道:“小的才疏學淺,卻是體會不出其中之意來,只覺得楚進士這詞巧妙別緻,有別於其他離別詩詞,讓人難以忘記。”

“一語點明此詞之妙,還說自己不明其中之意。”趙禎輕笑斥責,沉吟了片刻,拿起了硃筆,在奏摺上書寫起來,微笑說道:“罷了,既然他想和春住,那朕就如他之意。”

楚府西屋院落坪地之中,時值五月,驕陽似火,幸好院落中有幾株枝繁葉茂的大樹在摭擋,陽光透過樹蔭照射在身上,只會覺得暖融融的,讓人心生慵懶之意,不想動彈,而楚質正是如此,輕輕的躺在一張竹榻之上,享受著陽光的淋浴,就算有樹蔭擋光,若是待久了,也會感到悶熱難耐的,幸好有個善解人意的初兒陪在身邊,楚質才不會覺得無聊,當然,沒事的話,楚質也不會無聊到在這種暑夏的天氣在外面曬太陽。

“公子,這樣可舒服?”初兒嬌柔問道,一雙靈巧的小手卻沒有含糊,執著一把精密的梳子,輕柔的順著同一個方向,小心翼翼的梳理著楚質粗黑濃密的頭髮。

“嗯,就這樣繼續。”楚質眼睛微閉,喃聲說道,如果說穿越之後,楚質對什麼感到不滿意的話,那就是那頭難以打理的長髮了,也不知道在古代什麼時候起,就有那句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易損之的話流傳下來,成功的將對頭髮的重視上升到一個誠孝的地步,從出生到死亡,除非是自然脫落,或者有什麼意外,只要是生活在中原大地,受到儒家觀念影響的炎黃子孫,絕對不會有剪髮之說。

而楚質自然不會有興趣挑戰這樣的傳統習俗,雖然頂著一頭濃密的頭髮感覺有些難受,但是習慣之後,微風吹來,長髮拂動,還真有幾分脫俗飄然的風席,這可是許多藝術青年可望而不可及的追求啊。

抱著這樣的想法,楚質心裡也舒服許多,況且在古代,頭、發是人最重要的外觀,自然要精心地保護,不斷地修飾,百姓之家不必多說,就連官員也有休沐之日,雖然沒有現代沐浴那樣頻繁,但是也有三日一洗頭、五日一沐浴的習慣,不過這個習慣也因人而異的,富貴之家或者有潔癖的人,自然是不論時間的,而楚質已經習慣成自然,頭髮可以隔幾日再洗,但定然要日日沐浴。

“公子,最近作坊發生了件怪事。”初兒輕聲說道,一雙纖嫩小手細心的將楚質的長髮慢慢分開理順,以免溼透的頭髮糾纏打結在一起。

“什麼事情?有人偷懶不幹活還是攜款而逃了。”楚質懶洋洋問道,眼睛似閉非閉,似乎有幾分倦意。

“公子想到哪去了。”初兒嬌嗔道,如今在作坊幫忙的基本是楊毛兩村的村民,而負責管賬的卻是楊震仲與毛革,所以明知道楚質是在戲言,她心裡也有些不樂意。

“是我錯了,在此向善良的初兒賠罪。”楚質輕笑說道,伸手反握初兒的柔荑,輕輕扯到嘴邊吻了下,隨後仔細的把玩起來,細嫩柔滑,溫潤如玉,感覺十分舒服。

心中帶著一絲甜意,然後發覺附近還有幾個婢女,初兒連忙嬌羞抽手,微嗔說道:“公子別亂動,不然頭髮又散亂了。”

遺憾的嘆息了下,楚質微笑道:“說吧,作坊出了什麼事情,居然讓初兒如此惦記著。”

“聽十一叔說,這近段日子,楊村來有許多奇怪的客商,他們不是為求扇而來,而是想購買製作扇子用的韌紙。”初兒柔聲說道。

“咦,差點忘記這茬了。”楚質拍額頭嘆道。

汴梁城是國都,廣納四海商客,見到摺扇在京城如此盛行,得到文士名儒、達官顯貴們的喜歡,這些精明的商人豈會瞧不出其中隱含的商機,而經過楚質精心策劃的品牌效應已經突顯出來,一些人已經認準風月坊製作的摺扇,對其他扇子不屑一顧,做了番市場調研後,商人們自然明白應該選擇誰作為合作的物件,紛紛到楊村取貨訂購。

正是利益於商人們的推廣,摺扇也開始以汴梁為中心,慢慢的向周邊城市擴散,古代根本沒有什麼銷售渠道之說,而且以作坊現在的實力,開連鎖店也不太現實,楚質自然要從實際出發,適當的調整策略,在不放棄汴梁市場的同時,也爭取做個摺扇供應商。

事實證明楚質的想法沒有錯,有摺扇供應的訊息一傳出,各路商人頓時蜂擁而來,下的訂單已經排到下半年去,樂得楊震仲與毛革眉開眼笑之餘,急忙掇竄楚質再擴建作坊,考慮了幾日,見到市場還沒有那麼快飽和,楚質自然不會反對。

由於財源滾滾,使得楚質忘記在扇面紙上面作文章了,當初選擇接手毛村造紙作坊,雖有貪圖方便的意思,但是楚質也瞭解到,在宋朝時候,因為技術條件限制,一些質量上乘的紙張,價格非常昂貴,這種一舉兩得的事情楚質樂意順勢而為。

原料當然就是滿山遍野的竹子,經過楚質的指點,匠師們具體執行,光滑如雪的上好竹紙立即出現在世人面前,是說宋朝也已經有人試過用竹子製紙,可惜不得其法,所造竹紙比較脆弱,質量較差,輕碰便裂,而由於楚質的點撥,使得本應在南宋時技術才成熟的竹紙提前了近兩百年出現。

紙作為文房四寶之一,自然格外受到文人士子們的喜愛,而他們在摺扇上題詩作畫時,也察覺扇面用紙與眾不同,不僅書寫簡易,而且質量也極佳,似乎還有點淡淡清香,自然而然起了購買之心,既然有市場,那見利而為的商人當然要行動起來,紛紛跑到作坊那打聽詳情,而楊震仲與毛革也不敢拿主意,就託初兒請示楚質應該如何處理。

“能怎樣處理,當然是。”就當楚質指點初兒應該利用這樣的機會,使得竹紙暢銷各地時,院落外突然傳來些許動靜。

“質兒。”惠夫人柔美的聲音傳了過來,似乎已經走到院落門前,楚質站了起來,上前兩步,卻發現家人都走了進來,心中微稍了下,連忙上前見禮道:“大伯、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