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生來即有智慧,能看清認知這個世界的周虞,發現自己的腦子裡有兩個自己,

他從那時起便常在夢裡用兩個自己互相“對視”,觀察彼此,認知彼此,尋求某種一致。

然後那道夢裡的劍光,從天而降,將他的大腦一斬為二,靈魂也隨之分裂,

另一個他,也就是他學習心理醫學之後,認知為“第二人格”的那一半,被那一劍斬走,帶到錢塘江畔,降生於一個嬰孩,

這個嬰孩自然就比他年輕一歲,然後被像一個廢物一樣扔進孤兒院,很多年以後,周虞遇到這個已被廢棄之後再廢棄的孤兒,歷經波折,收回“第二人格”,使自己完整。

現在,他以為自己“完整”了,其實不然,他不是完整了,而是還多出一些東西,

就是這道劍光。

它從“完整”的周虞的大腦發出,透過他的雙眼,一分為二,成為兩道絞纏在一起的劍光,看似仍然是一道光,卻實則是一對並蒂的花。

它們絞纏、糾葛,穿透幻象的虛無,在虛無中找到真實的存在,切割空虛,落在那頭大得離譜的鯨魚的頭頂。

鯨魚畏懼於這道劍光,發出長長的吟唱,噴出湧泉般的水柱,

水柱衝上高天,將海上的流雲擊碎,彷彿把天穹都射穿一個洞窟,透過這青冥的空洞,能看見外面的漆黑大幕,上面點綴著粒粒星光,點點爍爍。

劍光把水柱輕易斬碎,那空洞也就裂開,然後消失。

“漆園小吏。”

並蒂之花的劍光裡,終於響起一道聲音。

祂的聲音,

聖人的聲音,

那位劍聖大人,“聶”的聲音。

巨鯨背上的人聞聲抬頭,輕輕地“咦”了一聲:“何人,竟識得我,知我曾為漆園傲吏?”

劍聖“聶”道:“我生也長,早於你成道,自然知道。”

“棠棣?”

巨鯨背上的那位聖人,觀察著覆壓而來的劍光,忽然也認出來,驚奇問道:“居然是你。”

“是我。”

“我聞天下刺客,有五。

更有一人,其劍道還在五大刺客之上,但那人未成聖道,卻不想是你……

唔,應當,應當,五大刺客中,的確唯有你,當成聖道。”

“那四人,豈配與我並稱?至於蓋聶……大家都是聶,他原本劍強於我,但道不如我,故由我執劍之聖道,而不是他。”

鯨背上的聖人道:“然。蓋聶之劍強,目視則退荊軻,但其人也傲,傲則易折,又過深干涉人事,所以道不成,跨不過山海。

惜哉!”

劍聖“聶”說道:“你也傲。”

“我傲也,非傲於人、事、物,而傲於世,故知自然之大道法,得大逍遙,繼而達道,為大宗師,理所當然。”

鯨背上的聖人語氣一派自然,純真極趣,語意無所惡也無所喜,只是認真問道,

“棠棣之華,鄂不韡韡。你竟還在,且成聖道,則聶荌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