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山到底也是當官多年的,蘇邀的話一說,就知道之前那一出是蘇邀故意讓人設計的,他心裡真難生出被人愚弄的憤怒,挑了挑眉冷笑:“太孫妃可真是看得起我,我一個區區犯官,連個前程都沒有的人,太孫妃竟還捨得在我身上費事費力的折騰,真是令我受寵若驚。”

蘇邀半點兒也不生氣。

許多人總是自以為自己的尊嚴十分值錢,可是要蘇邀來說,尊嚴都是自己掙來的,而不是靠著別人給的。

她這麼想,也乾脆這麼說了:“周大人的確是值得人看得起啊,若你今天一言不發,當這件事沒有發生,任由底下的百姓被人欺凌,那我才真是看不起你!”

先說了這麼一句,見周正山啞口無言,蘇邀才坐了下來,沉聲看著他:“周大人,我們打交道的時間也不短了,有些官話還是能省則省吧。今天我試探你,伱也經過了試探,可見你也不是真的甘心赴死,何況,就算你願意,你那夫人和女兒也未必願意吧?”

周敏都是能在蕭恆跟前寬衣解帶的性子,嬌生慣養是自然的,這種千金大小姐,哪兒能那麼輕易的想去死呢?

蘇邀沒有等周正山廢話,敲了敲桌子:“周大人,還是說,你希望我把他們審問犯人的那一套都拿出來在你身上施展?若你真想的話,我也可以去把你的老父母親和你妻子兒女都接過來,當著你的面一個個的用刑。可是,走到那一步的話,就很沒意思了,你說是不是?”

周正山張了張嘴,他想說話,但是竟發覺自己無話可說。

話都被蘇邀說完了,他還能說什麼呢?

閉了閉眼睛,他有些頹然的放下了手裡緊攥的拳頭,緩緩撥出一口氣來:“你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這就是終於肯開口合作了。

蘇邀也沒有客氣,單刀直入:“趙二是誰的人,你為什麼聽命於一個白身?”

一個都沒有功名的人,竟然能夠指使的動四品將軍,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周正山嘴唇動了動,其實他也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的,但是真正來臨的時候,還是有些掙扎。

好在,這一次他也沒有掙扎太久,便下定了決心:“他是趙家的家奴。”

趙家。

蘇邀原本還在敲著桌面的手指停了下來,房裡一時靜謐無聲。

能讓周正山說一聲趙家,又能有這個能耐的趙家,必定不會是什麼無名小卒,而只要順著這個方向去想,這個趙家指的到底是哪個趙家,也就不言而喻了。

她輕輕發出一聲感嘆。

是閔王和閔王妃啊。

不知道為什麼,蘇邀只是嘆了一聲氣,但是聽在周正山的耳朵裡,卻無異於是平地驚雷。

是啊,是閔王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天下都是蕭家的天下,這天下的百姓都是蕭家人的百姓,但是閔王妃因為一己私慾,卻要整個吳家堡的百姓跟著蘇邀陪葬——當然,趙青葉本人從未說過一句要百姓跟著蘇邀一道死,但是她發出命令的同時,已經可以預料到謀殺當朝儲妃,註定是血流成河的。

而荒謬的是,他們這些原本該保護百姓的人,竟然也真的這麼做了。

周正山一時再難說出一句話來。